人民军远征蒙古(虽然是中卫改编后才称人民军,但政治上便从此习惯于将张汉卿所带的奉军称为人民军了)、克甘肃三地,兵锋万里,所向披糜,不能不引起一个人的重视。他开始密切关注其下一步动向了。

这个人便是杨增新,新疆的督军。

有学者把近代中亚地区国家疆界格局的形成和稳定归功于两个人:左宗棠和杨增新----是左宗棠横刀立马,从阿古柏手中夺回失地;是杨增新敉平纷乱,维护了国土的完整。

新疆,最原始的称呼是柱州,汉称西域,意思是中国西部的疆域,这一名称自汉代出现于我国史籍,一直沿用到清朝统一新疆,之后改称新疆。

它自古以来就是我国领土的一部分。早在先秦时期,《穆天子传》等典籍里就记载了新疆的一些情况。先秦时期开始,古代中国人就形成了“四海”的概念,《论语•颜渊》便说:“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南海指今日南海,东海指今日东黄渤海,北海指贝加尔湖,西海就是指里海(有人认为西海指青海湖,这是不合适的,先秦时期对青海湖以西的新疆地区了解显然远胜过贝加尔湖地区)。这“四海”之内,包括新疆地区各民族在内的所有民族都是中华民族的一部分。

前101年,汉朝在西域的轮台、渠犁等地驻兵屯田,并置使者校尉,开始了对西域的管辖。公元前60年,驻扎西域的日逐王贤掸降汉,天山南北诸地均归汉朝中|央政|府统属。西域都护府的建立,标志着西域诸地正式纳入中|央政|府的版图。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即使是中|央政|府没有管辖西域的时期,新疆地区各族人民也一直视自己为中华民族的一部分,从未视自己为外族。

例如,公元45年,西域18国请复置都护,甚至要求以送儿子到洛阳学习当人质;

632年,西突厥迎立泥孰,是为咄陆可汗。泥孰被推举为西突厥可汗后,即派遣使臣至唐朝表示内附;

在北宋时期,962年、965年以及981年和983年,高昌回鹘皆遣使献方物于宋。981年其王向宋太宗上书时,自称“西州外生(甥)”。

这一切充分表明,中|央政|府对新疆地区的管辖的中断并不能否认新疆是我国领土的一部分。

无论古代中国的中|央政|府对新疆地区的管辖时期还是新疆地区存在地方政权时期,这一事实从未改变。但由于它是连接东、中亚的枢纽,英、俄一直在旁虎视眈眈。

在1865年1月,受沙俄和英国势力支持的浩罕国将领阿古柏突然率部入侵新疆,自封为王,立国号“哲德沙尔汗国”,使新疆局势骤变,并在乌鲁木齐建立起清真王政权;俄国也乘机占据了伊犁,英国则虎视眈眈,觊觎我领土。

在这种形势下,是左宗棠之坚持出兵新疆,其出发点便是中国根本无法承受失去新疆以后,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一旦失去新疆,中国西部的防务就只能退守玉门关内。

玉门是个不毛之地,在那里屯驻重兵,粮草和给养全都要靠后方补给,当时的运输工具还十分原始,大批物资经过漫长的河西走廊运到玉门,仅巨额运费就会成为中国一项永久性的沉重负担。另外,玉门的守军无法顾及长城以外的防务,那里是一望无际的蒙古草原,根本无险可守。

而俄国人一旦占有新疆,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沿着长城东进,“日蹙百里,直达辽海”。这样一来,中国将失去长城以外的所有领土,连北京也会成为一座边城,“一日数警,永无宁日”。

因此,左的主张是:“保新疆之所以保蒙古,保蒙古之所以卫京师”,只有保住新疆,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防务体系,一旦放弃新疆,“自撤藩篱”,后果将不堪设想。

自古塞外用兵有四难,即:筹兵,筹饷,筹粮,筹转运。张汉卿在对蒙古用兵时,由于时间较短,还没觉得后勤有多么困难。等到在甘肃打仗时,粮草、军火不继的不利便逐渐涌现了。若是将来在西北与直皖川军等势力长期对抗,恐怕不用打,光拖自己也会被对方拖垮了。

张汉卿之所以敢长驱而入下甘肃,全然不顾背后的杨增新,一是因为此公在史上的表现,惯行保境安民之策,却保守有余进取不足;二者其军事力量不足,自顾不暇。

果然当人民军与甘肃驻防军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杨增新命令哈密驻军“严防死守、不得行干涉双方战事”。

甘肃既平,是解决新疆的时候了。说是解决,倒也没有取杨而代之的意思,毕竟,在安定新疆上,他是有相当能力和功劳的。只是杨增新必须对奉系作政治上的支持,在目前,西北人民军的后勤补给还不需要他来供应,但是在张汉卿心里,新疆可是一条快速通往苏俄的重要交通线,在他的长远布局里有重要地位。

从蒙古经绥远到甘肃,人民军的战线拉得太长,极端重要的生命线库伦到银川公路的枢纽磴口呼乌海一线目前尚掌握在直系人手中。此外在西北立足未稳,目前人民军主要还是要用“降将降官”来保持地方安宁,贸然取代能够安定边疆之大吏并非明智之举。

张汉卿定甘肃,即想恢复“丝绸之路”的荣耀,并以新疆为自己的战略大后方。当然另一个考虑是让甘新两省有机融为一体,在大义上决定新疆的地位,以免再受后世“东|突”之威胁。所以,张汉卿决定,如果杨增新愿意配合自己的一些举措,他完全同意保持目前的局面。

在入主兰州的次日,即起草电令,以张作霖名义要求杨增新开放哈密边防。他派人向杨增新递话说:“春风已度玉门关,丝绸之路梨花绽放,学良极愿入疆一睹美景,督军可有意乎?”他现在携得胜之威,又有张作霖“蒙疆经略使”的头衔的关系在,此一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

杨增新是清朝光绪年间考中举人,次年中进士,他的文化水平不低。再说经过这么多年风浪,张汉卿的话里话外他还是清楚的。

他不知道张汉卿此言是试探还是有了入疆之心,但是他知道,这位年轻的少帅近来风头正盛。复蒙是他在民族大义上的亮点,入甘无疑是军事上的大成就。这个时候,任何忤逆甚至轻视都会引起不必要的干戈。

他不是害怕。想当年,他以一介文士调任新疆陆军学堂总办,次年经新疆巡抚联魁保荐入京,陛见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坦然“慨陈戍边大志”,颇得慈禧赏识,委为新疆阿克苏道尹。

民国后,他审时夺势,剪去发辫,脱掉清朝的五品官服,穿上民国督军的礼服,登上了新疆最高统治者的宝座。历任新疆都督、督理新疆军务、新疆督军、督办新疆军务善后、新疆省主席等职衔而不衰,历史上他在民国初年曾统治新疆达十七年之久。

他靠老练的政治经验与军事实力,平定哈密、阿克苏的动乱,分化并镇压了各地哥老会与农民起事,并与伊犁军政|府和谈达成统一;尔后逐步排除军政|府人物的影响力,掌握实权。

到他去逝为止的17年中,虽然他名义上接受北洋政|府的管辖任命,后来接受南京国民政|府领导,但他始终是新疆的实际统治者。他不断调整新疆的政制,集中权力,解决了清末以来新疆巡抚、伊犁将军、各处参赞大臣事权不统一的问题。

民国初定,国势阽危。杨增新主政的新疆更是内忧外患,动乱频仍。清廷退位之后,觊觎已久的沙俄趁机介入喀尔喀蒙古事务,并引发唐努乌梁海、科布多、乌里雅苏台等地的长期动荡。

内有哥老会、革命党人的暴力活动和哈密铁木耳农民起义等骚乱,外有包藏祸心的外蒙古活佛哲布尊丹巴在沙俄的支持下在库伦宣布独立,脱离中国,并于1912年8月攻陷科布多城。民族的、政治的、国际的背景交织在一起,使民初的新疆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动荡。

宦海沉浮、政坛历练,使杨增新能够更果断、更从容地止纷平乱、应对危局。在中国人传统的意识深处,金瓯不固,国将不国;守土安疆,为官之要。有鉴于此,他果断地祭出了“先攘外而后治内”的策略,此举果然奏效。

他出兵与科布多毗连的阿尔泰。此番他拿出了围魏救赵的招术,佯攻科布多城以牵制外蒙叛军,使其不敢贸然进击曾属清朝科布多参赞大臣管辖的阿尔泰地区。

撇开张汉卿这个异类,他是民国第一个对苏俄示好的要员。

在俄国十月革命后,他与苏俄政|府订立了较为平等的新通商条款,并趁此时机要求英国取消原有的最惠国待遇。

在面对俄国内战时,他又严守中立,保境安民,后来又成功降服了逃入新疆的白俄军队,将其改编为归化军,使新疆最大程度地免受到俄国内战的侵扰。

外交上的成功使得新疆在他统治时期未受到到严重的侵略。

民国七年(1918年),裁撤阿尔泰办事大臣,设立阿山道,将其并入新疆省,免于落入苏俄和外蒙古|独立分子之手。

以上种种,都是他的得意之作。这位擅长太极之术的西北大佬,在对待年轻应该也会气盛的少帅也准备用柔术。管理着面积广阔的新疆已经心有不足,和兵强马壮、据说兵力足有四个师的人民军抗衡,那是找死。

这个时候的新疆,人口不过四百来万,兵力不足万人,装备也相对较差----如果杨增新看到人民军的装备,他会用“奇差”来评价。

所以杨增新很乖巧的迅速回了电:“杨某身为新疆督军,亦是蒙疆经略使治下。少帅既有雅意,此地有美酒美女、香瓜甜果,当盛壶以迎,盛妆以待,必令阁下意满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