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随他的高纪毅、姜化南、谭海等人也怒了,姜化南捋起袖子说:“少帅,我带人把它砸了!”高纪毅也说:“反正准备得都差不多了,我派人把他抓起来,好好收拾下!”

张汉卿沉闷地吐口气,慢慢说:“不差这一会,先看他们怎么表演。”他能够如此气定神闲,是因为胸有成竹。

棒子和他们的主子日本人都喜欢玩阴的,这次,他准备把他们阴到家。

若不是随着官位上窜,自己开始注重养生功夫,把“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作为座佑铭,他真想这么干。虽然已经结婚有年、于凤至也传来有孕的消息,但他的身体仍然处于十八岁的年纪,成熟的思想需要压抑住他年少的轻狂。

其实是正因为思想成熟,所以更加年少轻狂…

不说了,反正张汉卿是认为他欠揍的,就冲着这两个字。在他的身后,是晖春市长刘鼐霖、晖春市警察局长王庚,此时都已有条不紊地作出部署,单等那一刻。

朴承正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是几个亦步亦趋的骨干举着横幅。他远远地便看见中国的官员和警察们就拦在路中|央,堵住他们前进晖春城的道路。对面没有像几天前那样出动警察进行驱散,也没有苦口婆心的劝说,就那么静悄悄地站在那里,反让他有些发毛。

他免不了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日本驻间岛总领事馆的几位馆员也化妆掩在人群中,他略微有些放心。“成败在此一举”,他想,然后正一正衣冠,走上前去。

“我请求会见少帅和市长大人…”

姜化南奉命拦在前面,他的后面是荷枪实弹的一群侍卫。如果朴承正眼色不差的话,他还看到他们背后不远处黑洞洞的----机枪!他差一点惊叫出来。

“来的是什么人?有事到市政厅各局办处理,这么多人,是要哗起民变吗!”这是陪同姜化南一起的王庚,他是警察局长,负有地方绥靖的直接负责人。

“本人朴承正,为韩人垦民推举出来的代表,要和市长商讨关于撤销对韩民的歧视的法令…”他慢里条斯地背诵他的腹稿,那一幅不卑不亢的神情让他在韩人心中很是得分:“…华韩混杂,常起纷争,今我应四十万民众之请,强烈要求晖春自治,由韩人治韩…”

王庚已知今日之结论,早已定下策略,不等他说完,便接口说:“说完了?”

朴承正一愣,如此回答倒是出乎他意外。他想到了中国官员的愤怒驳斥,想到了中国官员再度以武力驱散人群,却想不到对方竟然不温不火,倒让他的一拳像打在棉花上一般。王庚身后站得笔直的一排警察不怒自威,正眼儿也不瞟他,让他不由得心底一泄。

王庚微笑着说:“你说完了也该我了!”他拿起一个话筒,对着漫天的人群,大喝一声说:“你们要造反吗!”别看他看起来斯斯文文,这一声喝还是很有力度。

“这里,是中华民国晖春市的地界;这里,驻有吉林边防绥靖公署的军队!你们擅自集会,堵塞交通、要挟政|府、骚扰百姓,已经严重触犯民国法律!市政厅前日已经颁布政令,因为各地匪乱频发,所以严禁人员集会,这点你们不知道吗!我是晖春警察局长,在此严肃重申,你们必须马上回家,再有此种事情,一律严惩!”

人群面面相觑,再跋扈的流民也知道,和东北胡子扯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们都把眼睛放在朴承正身上。

朴承正见他一席话便让人群哑火,知道自己再不说些什么,场面便不好收拾了,难不成真得要冲击对方由官员、警察和军人组成的阵线?闹归闹,预案里可没有武力解决这一项。

他重新拦住话题说:“我们都只是晖春的百姓,我们都是自发赶来,要求政|府同意韩人治…”

王庚把喇叭对准他,厉声说:“你的身份证呢?”

朴承正几乎要昏倒,来东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问他这个问题。这个是问题吗?他从来不觉得是问题。但是现在问题来了,这就是个问题。

身份证这个东西,出现在中国已经有两千年的历史了。从商殃变法开始,秦人出外就需要这么个东西,不然,过关、住宿都是问题。后来整个儒家天下,除了书生到后来的秀才及以上读书人、官吏不需要外,普通老百姓外出都需要这么个东西。当然,由于封建社会重农抑商,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最远只去过县城。

那个时代的身份证,叫路引。

张汉卿深知这张纸的重要性,在后世,那张小小的卡片承载着相当多的社会功能,也极大方便了人民群众的生活,特别在人才流动时代。

所以穿越后他即参考了这个时代的做法,并在新民土改时正式颁出以作试点。当时所有新民家庭,都通过各地保甲的证明取得了这个东西。下乡的工作人员,也藉此摸清了全县的人口分布,为后来的土地分配和改革平添了许多助力。

当然,因为条件所限,不可能把证明人拍照“留念”,所以当时用了一个很土很农民但很有效的办法:描述法。

“身长要填清几尺几寸几分,面貌要注明五官是否端正、鼻耳眼是否齐全、面部是否有麻子,瘸子、聋子、瘫子及结巴等症状要在特征栏中准确填出”。最令人叫绝的就是填写手指头的箕斗纹了,填证时,要将持证人的十个手指一一看过。“斗”纹(指纹呈圆圈形,没有开口)划○,“箕”纹(指纹不是圆圈状,而是有开口)划X…

先要说明,这不是张汉卿的创举,而是要追溯到正史上二十多年后宁夏省的军阀马鸿逵的得意之作。不过先来者先得,无论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是张汉卿的首创。

因为基础工业的迅猛发展,进城进厂进矿的工人多起来,用这种身份证明制度对于外来人员的管理还是很有效的。尤其是对于外国侨民的管理,特别便捷。所以,先是奉天,再是黑龙江,然后是吉林,全面导入这一制度。不过晖春地处偏远,吉林又是最后才被征服,因此这一制度在这里尚未得到普及。

张汉卿从这里入手,大张旗鼓地要求所有边民都要注册登记,实际上就是卡住抗税的脖子。有了完整的户籍登记,土改组再清量辖区土地,就能很快地摸清虚实。只要证据确凿,怕你不乖乖配合?真当国家机器是吃饭用的?

已加入中华民国的韩人垦民都正式拥有身份证明,愿意在中国生活的韩民都可以获得绿卡,这方面有历史的因素,张汉卿不会为难。但是既无身份证明又无绿卡的韩民,是他此次要清剿的对象,不管他是被人所骗还是想混水摸鱼,在大是大非面前没有例外。张汉卿要通过这次行动,让那些首鼠两端的人尝到后悔药的滋味,也让有异样心思的任何民族知道国家处理民族问题的办法和决心。

因为清政|府的衰败,导致朝鲜被日本吞并,这也滋生了韩民族的觉醒,不过是另一个极端:对曾经的天朝上国的蔑视。朴承正一贯声称自己是大韩的子民,所以对于办理这张证明,一向是抱以无所谓的心态的。中朝边境犬牙交错,人员隔江、隔河可以方便地往来,户籍管理本来就难。再加上政|府行政能力虚弱,这里一向都是非法移民的天堂,他又怎么随便就入中国政|府的彀呢?

所以,王庚一击即中。

仿佛已经预备好了一般,王庚大声说:“政|府已经声明戒严,你又拿不出身份证明,我怀疑你通匪!为了安全起见,根据法令,我将当场予以逮捕,容后审查!”

话音未落,两名警察闪出人群,将朴承正双手铐上。

这是张汉卿从朱启钤那里讨来的警械,比绳子好用多了,而且气派。到底是中|央内务部的手笔,一次送来5000副,眉头都不皱一下。除了各基层派出所是每所分到两副,热点地区也另有配置,比如晖春。也许,这也是新式警械第一次在东北使用。朴承正如果知道他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该是觉得幸运还是不幸呢?

不过此时的他可没心情憧憬这第一人的荣耀,伴随着挣扎,朴承正觉得手中的铁箍越来越紧,直扎入肉中。即使这样,他还是恶狠狠地大喊:“我是大韩国的国民,你们不能随便抓我!”到底是词穷,他现在把身份主动端了出来。

王庚重重地作了一下手势,其中的一个警察狠狠地用肘击打住朴承正的脸,使他疼得扭曲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什么人三人四的,韩国人怎么了?打得就是你!

虽然很希望警察们能够“文明办案”,但是张汉卿却自动无视了这一行径。看不出,斯文的王庚手段还很血腥吗,不过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