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迦低着头,她站在苍白的火山岩上,脚底踩着开花的山谷。山风在她耳边,她听见身后车厢里的歌声变得空灵虚幻:

“飞吧张开你的翅膀,

从那日出到日落……”

她往前走了一步,风很大,像是无数双有形的手,把她托起来。

“飞吧张开爱的翅膀,

你就像山风一样自由……”

一定会很刺激。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她深吸一口气入肺腔,有种俯冲下去的冲动。

她慢慢踮起脚尖。

突然,眼前的色彩像水流一样从她面前划过。彭野把她扯了回来,几乎把她手腕掐断,他冷酷地看着她,近乎愤怒:“你他妈有病啊?!”

程迦却很平静,说:“我没打算跳。”

彭野咬了咬牙,差点给她噎死。刚才她的确只是踮了踮脚,是他反应太快。

“我喜欢这个地方。”程迦说,“谢谢。”

彭野脸上乌云密布,沉沉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黑着脸,一句话也没说。最后,头也不回上了车。

一路上,彭野再没和程迦说话。其余人打了几回圆场,圆不回来,也不敢招惹他们俩了。

近傍晚,火山岩,湖泊早已远去,太阳西下,气温降低,荒野上出现冰川,他们像是来到新大陆。

程迦问:“到哪儿了?”

她看彭野,彭野没理她,也没看她。

尼玛想了想,接话:“附近是普若岗日,有冰川和冰原。普若岗日冰川是除南极北极外,世界第三大冰川呢。”

程迦说:“你要是以后不干这行了,可以去做导游。”

尼玛抠抠脑袋,说:“那里有很多野牦牛,憨憨的,在冰上跑来跑去。迦姐,你喜欢野牦牛么?”

程迦:“……”

她说:“这问题我应该怎么回答。”

暮色…降临时,他们停在一处稀疏的灌木丛里,下车扎营。这一带崇山峻岭,没有人烟,绕去乡村费时费油也费力。

今晚得在野外露宿。

石头把车开到比较隐蔽的地方,彭野和十六在附近转一圈,熟悉地形。

彭野给十六讲了肖玲的事,十六问:“这么说,程迦暂时安全了?”

“暂时。”

十六叹气:“但还是可能会有人来抢羊皮啊。”

彭野说:“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这段路。”

十六说:“要不今晚别生火了。”

彭野说:“不行。一伙人都得吃饭,晚上温度太低,不生火挨不住。如果咱们是目标,生不生火,人都会来。”

十六想想:“也对。引他们来的不是火,是皮。别到时又饿又冻,连枪都拿不稳。”

十六走几步,又碰碰彭野的手臂:“对了,哥,要不先跟程迦知会一声?”

彭野:“知会什么?”

十六:“告诉她可能有人偷袭我们啊。我怕她到时被吓到。”

彭野哼出一声笑,问:“你觉得她会被吓到么?”

十六问:“要不然呢?”

彭野说:“我觉得她会找你要枪。”

几人选好了安置点,石头和十六去附近找木头烧火,彭野和尼玛搭帐篷。

程迦没事干,坐在一边看,时不时偷偷给他们照几张相。

这两人和石头十六不一样,一看到镜头就各种不配合。程迦觉得他们这种不积极分子让她的工作很难进行。

拍了没几张,程迦的注意力很快再次被彭野吸引。

他和往常一样,做起事来格外认真,这让他的脸看上去比平时更俊朗有气概。他做事有章法而迅速,拆装备,打桩,绑绳……笨重庞大的帐篷到他手里变得像乐高积木一样简单。

他蹲在地上,卷着袖子,手臂上肌肉流畅,三两下把桩子捶进地里,三两下捆出一个牢靠的水手结。

很快,一个巨大的军绿色帐篷搭好了,隐藏在灌木丛里,是最好的保护色。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程迦的眼神,彭野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坐在地上,背靠一棵树在抽烟。烟雾青白,她眼神有些迷离,看上去有种别样的性感。

她在用眼神意淫他,直白,毫不避嫌。

彭野没什么语气地说了句:“你过来。”

他跟她讲话了。

程迦摁灭烟头,拍拍屁股上的叶子,走过去他跟前。

他动了一下下巴,示意她站到他面前来。程迦挪一步,站到他正对面,皱了眉:“干嘛?”

彭野突然伸手把她一推,程迦没站稳,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哗啦倒在帐篷上。

程迦以为要摔倒,可斜置的帐篷沉了一下,之后,稳稳地托住了她。

她瞪着眼睛看彭野。

彭野淡淡看她一眼,朝帐篷对面的尼玛说:“试验过,搭牢了。”

程迦:“我操·你大爷!”

☆、第26章 chapter26

r26

石头抱着柴火从坡下走上来,和事佬般着急忙慌的:“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就又操上了?”

程迦冷着脸不吭声,在帐篷上挣扎几下。但人完全没重心,站不直身子,跟入网的鱼一样瞎折腾。

但她不想跟小女生一样滑下去蹲着起,那得蹲在彭野脚下。

彭野看了她几眼,清楚她的心思,伸手捞她。

他揪住她的衣前领,把她拎起来,程迦受不了他这霸道的姿势,打他的手:“你给我松开!”

彭野于是松开,程迦又摔回帐篷上。

十六头疼死了,把柴火放到地上:“你们俩怎么突然就不对劲儿了啊,从昨天开始,碰一起就斗。”

石头也无奈,说:“老七,你一男人就不能让着点儿?”

他说着把程迦拉起来,程迦抻了抻衣服,说:“石头,没事儿,我不和他计较。”

彭野给气得笑出一声:“和着是我招惹你了?”

程迦拿眼角看他:“我招惹你什么了?”

石头眼看两人又要燃起来,嚷一声:“老七你生火去!”

彭野不动,舔了一下牙齿,盯着程迦看。

程迦说:“看什么?”

彭野说:“明白了。你能欺负男人,男人不能欺负你。”

程迦问:“你说哪个男人呢?”

彭野:“……”

程迦问:“我欺负你了?”

彭野:“……”

程迦又问:“我欺负谁了?”

彭野:“……”

石头眼见彭野脸色越来越黑,连推带搡:“生火去生火去。”

彭野被他推走,道:“你不怕我一把火烧了这里。”

程迦见他走了,抿着嘴哼笑一声,自己和照相机玩。

又没几秒,又忍不住往彭野那儿看,他单膝蹲跪在地上,把树叶树枝枯木搭成一个棚,最里层放杂草树叶,上边搭细枝条,最上边架木头。

他烧了几张纸,插到杂草下边去,拱了拱让空气流动,火势一点一点弥漫,慢慢燃起来。鲜红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把他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

程迦平白无故抖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有点儿冷。

抬头一看,太阳快下山了,温度较之前下降得更厉害。

程迦裹紧衣服,走到火堆那边蹲下,伸着手烤火。

彭野没看她,拿棍子拨弄火堆,让它燃得更快。

程迦抓抓升腾的热气,想起彭野那天在隔间和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又说给他听:“你跟我较什么劲儿?”

彭野懒得搭理她。

程迦叹了口气:“我真没想跳。”

彭野还是不开口。

温度升高,手上的伤口有些发痒,程迦把手缩回来,挠了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