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米利恰科夫的这一封信,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摆在了维克托的面前:他很想知道,对内情报局和意识形态保卫局方面,到底对乌克兰的局势有没有充足的了解,如果他们对那里的局势有充分的了解,那么为什么提交给中央书记处的相关报告中,没有将这种严峻的形势表述出来,如果说他们对乌克兰的局势缺乏了解,那么究竟是他们无能,还是他们在刻意隐瞒什么。

就像在之前所提到过的,情报系统永远都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信息传递系统,越是处在系统上层的人和机构,在接受情报信息的过程中,越是容易受到系统下层的限制和约束,这是由信息的复杂性决定的。

对于一个情报系统而言,搜集信息的永远都是系统下层,整个系统就像是一棵大树一样,树根的部分是下层,枝叶的部分是上层,而传递信息的网路,就是树干。在情报信息运转的过程中,情报系统的下层就像是树根在吸取养分和水分一样,那些细密的根须,需要将搜集到的情报信息经过网路向上层传递。

但越是规模庞大的情报系统,其根系就越发达,其获得的养分和水分,也就是情报信息,就会越多,有时候它甚至是海量的。在这种情况下,大量的情报信息不可能都经过宽窄有限的树干,也就是信息网路传递到上层,这个过程中,必须有一个信息甄别的过程,也就是将那些大量不重要,甚至是无用的情报信息筛选下去,不向上层传递。

这也就意味着情报系统的上层,他们所获得情报信息,其实是已经被加工过的了,而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弊端就会出现,即情报筛选的工作,并不是由情报系统的上层来完成的,那些被筛选下去的情报究竟是不是重要,并不是依照客观事实以及上层需要来决定的,而是由系统下层来决定的。说白了,就是系统上层能够看到什么情报,能够了解到什么情况,其实都是由系统下层来决定的。

当初的斯大林同志之所以对贝利亚不信任,就是因为有这种担心受蒙蔽的情绪掺杂其中,而作为现在的中央书记处书记,维克托同样也会有这种担忧。

只是,他刚刚就任中央书记处书记时间不长,过去,也没有受人蒙蔽的经历,所以,一时间还考虑不到这方面的问题,但是今天这封信,等于是给他提了个醒。

好吧,即便是退一步说,对内情报局以及意识形态保卫局内,并没有人想要刻意欺瞒他,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两个部门工作疏忽,没有掌握到相关的情报信息,以至于对当前乌克兰的局势缺乏了解,它就单纯是有人忽视了相关方面的情报,认为那些在地下活动的乌克兰民族主义组织不重要

如果真是这样一种情况,那么维克托同样有理由感觉不快,因为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对内情报局和意识形态保卫局的那些人,失去了基本的警惕性,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形态民族主义问题,对联盟的稳定而言,是多么大的一个潜在威胁。对内情报局和意识形态保卫局是干什么的?它们是负责什么工作的?毫无疑问,它们的基本职责就是保证联盟政局的稳定,不给潜在的破坏分子威胁国家安全的机会,而对乌克兰民族主义组织存在的掉以轻心,就意味着这两个部门在履行各自职责的过程中,都已经存在严重渎职的行为了。

“怎么啦?这封信上有什么值得关注的问题吗?”季阿娜把信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随即,她有些诧异的问道。

“敖德萨、斯大林诺出现了大量乌克兰民族主义组织所散发的传单,”维克托皱眉说道,“看到米利恰科夫同志所提到的了吗?他甚至在敖德萨地方为他安排的公寓内,都发现了类似这样的传单。”

“你说传单?”季阿娜恍然,她说道,“这种东西过去一段时间的确涌现出来的很多。”

将信放回到茶几上,季阿娜将双腿缩到沙发上,而后双臂抱着膝盖,说道:“六月份我到基辅参加会议的时候,在火车上就收到过类似的传单,不过,那些传单上没有宣扬暴力的成分,只是要求乌克兰人应该保留传统的乌克兰语,应该拒绝与包括俄罗斯人在内的非乌克兰族人合作,所以......”

双手一摊,她最后笑道:“这种事情,即便是要管的话,不也应该是由工农民警总局来处理的吗?和你的国家安全机构有什么直接关联吗?”

维克托有些无语,想想看,就连季阿娜都秉持着这样的想法,也难怪对内情报局和意识形态保卫局对这种事视若无睹了。他很想明确的告诉季阿娜,宣扬民族分裂并不意味就一定要宣扬暴力,宣扬武装暴动,他们只需要持续不断宣扬民族隔阂,制造民族割裂和矛盾就够了。

在经过了过去几年来自联盟方面的持续打击之后,乌克兰的民族分裂势力遭受了重创,他们之所以转入地下,不再以宣扬暴力为主要运动手段,并不是因为他们放弃了暴力,而是因为如今的乌克兰,已经没有了他们继续搞武装暴动的市场了。那一批在卫国战争之前,以及卫国战争中培养起来的民族分裂分子,在过去几年里,不是被联盟的内务部门逮捕了,就是被枪决了,剩余一部分命好的,则逃离了联盟,换句话说,乌克兰的民族主义分子不是不想用暴力了,是因为他们没有那个能力了。

所以,他们将运动转入了地下,开始以宣传为主,归根结底,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培养新一批的民族分裂分子,等到新的一批骨干培养起来了,他们仍旧免不了要走上暴力对抗的老路。

不过,维克托并没有自己的看法向季阿娜详细解释,这女人毕竟不负责安全保卫工作,另外一点,维克托也希望借助此次机会,直接把手伸回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里去,先对对内情报局和意识形态保卫局展开一轮整顿。

总之,乌克兰的问题必须提高重视,在维克托的民族政策思维中,民族主义分子就是必须清理的目标,而且是必须清理干净的那一种,且不管联盟核心领导层在这个问题上秉持什么样的观点,至少维克托是这么看的,且只要他还是主管国家安全工作的中央书记处书记,对抗各种形式、各种民族的分裂势力、分裂组织,就必然是国家安全机构的主要任务之一。

而除了大局观之外,维克托现在关注乌克兰的问题,未尝没有向卡冈诺维奇和米利恰科夫卖好的意图。如今的卡冈诺维奇同志或许是真的老了,思想也跟不上潮流时代了,可有一点,他对民族问题的强硬立场,是维克托非常赞许的。

维克托认为,对那些整天吵吵着要民族自决、民族独立,一门心思想要将联盟分裂的人,任何形式的劝说、优待以及笼络,都是不会有效果的,对付这类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埋进土里,或者是挂到绞刑架上,因为这类人闹腾的终极目的,往往并不是为了民族的利益,而是单纯为了他们自身的私欲。

心里有了自己的想法,维克托抿着嘴唇,将季阿娜送来的那杯茶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这才将第二封信拿过来。

第二封信同样也是米利恰科夫写的,只是与第一封信不同的是,第一封信是上个月月中写的,而这封信却是一周前才写的,而且,这两封信所谈论的内容也完全不一样。

在第二封信里,米利恰科夫提到了一个人——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苏卡切夫。此人是苏联科学院的院士,同时,也是全苏植物学会的主席,最重要的是,此人在国际上非常有名,在四四年的时候,也就是卫国战争进行的过程中,他在国际上发表了一篇论文,提出了两个概念:生态系统、生物地理群落,由此,他也成为了国际上公认的新兴学科:“生物地理群落学”的奠基人。

这老头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从学术水平上讲,他应该算是联盟植物学领域的大拿了,属于金字塔顶端的那一波人之一。而米利恰科夫之所以在信中提到这个人,是因为他和此人的关系不错,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在乌克兰待不下去了,苏卡切夫正准备离开基辅,前来莫斯科,而米利恰科夫在信中摆脱维克托,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对这老头给与一些照顾。

除了苏卡切夫之外,米利恰科夫在信中还提到了大名鼎鼎的李森科,因为苏卡切夫之所以在基辅待不下去,就是因为得罪了李森科,这两人现在已经成为了学术上的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