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3 约会

莫霍瓦街的广场旁边，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安静的停在便道外侧。

车内，维克托背靠着后座的座椅，单手托着下巴，视线透过雾蒙蒙的车窗，看向车外不远处的罗蒙诺索夫雕像。

雪后的广场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因为行人比较多的缘故，积雪已经被踩的乱七八糟，黑白相间的，异常凌乱。

街道边的针叶松上也挂满了积雪，看着沉甸甸的，像是那些枝杈随时都可能被折断一般。

更远一些的地方，就是国立大学的校舍，是的，莫斯科国立大学的校舍，如今，联盟国民教育委员会已经作出决定，准备将这所联盟当前最大、等级最高的学府，搬迁到列宁山去，莫斯科市委已经在那里圈出了一大片荒地，作为这所院校的新校址，不过，考虑到联盟的目前的经济状况，整个院校要想正式搬迁过去，恐怕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此时，维克托之所以等候在这里，是为了来同那位罗莎莉亚小姐见面的，是的，尽管斯大林同志并没有很正式的要求他与这个女孩结识，更没有说他的婚姻对象就必须是这个女孩，但事实是，斯大林同志已经表现出了这方面的意愿，在这种情况下，维克托所能做出的最佳选择，还是与这个女孩多接触一番的好。

必须明白的一点是，领导很少会在下属的私人问题上提出过于明确的要求，哪怕他们在相关问题上的意愿再明确，也只会用比较模糊的口吻来提出建议，在这种时候，下属需要做出的选择，就得尽可能明智一点了。

维克托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政治经验丰富且又有多么高智慧的人，但他却绝对是一个足够谨慎和仔细的人，他知道，走到他这个位置的人，在很多时候，很多问题上，其实都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错了就是错了，认识到错误之后，再想挽回是很难的。

说到底，维克托并不是米利恰科夫那样的人，后者能够做的事情，换到他的身上就不一定做得出来。就拿那封信来说，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维克托也必须通过那样一封信，才能重新获得斯大林同志的谅解，他还真不一定能够在信上写出那些肉麻的话来。

在关键时刻能够舍弃尊严这种事，并不是一种堕落，而是一种天赋，一般人真不一定能够做的出来。

也正是出于这种谨慎，维克托决定与这个名叫罗莎莉亚的女孩接触一下，毕竟对方的外在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人长的漂亮，身材也好，嗯，从照片上看，皮肤也足够白皙，如果换在维克托前世的那个世界里，绝对是亿万宅男口中所说的极品毛妹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经过了年轻时的那一番荒唐生活之后，如今在政治上有了更高追求的维克托，在自己的婚事这一问题上，已经彻底看开了，说白了，他现在已经不在乎和谁结婚，和谁组建一个家庭了，在个人的人生追求上，他有了更高的目标，用一句近乎恶俗的话来说，就是他已经和联盟结婚了，在未来的后半生里，他根本不会有更多的精力去照顾他的家庭了。

在这种情况下，选谁做妻子，真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了。

在车内等了约莫半个小时，视线内的莫斯科大学入口处，有十几个年轻人簇拥着走出来。这伙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半身呢料大衣，头戴一顶红色翻绒瓜皮帽的女孩。

女孩显然是是这伙人的焦点，跟在她身侧的两个女孩，一边走着一边频频与她交谈，女孩兼顾着左右两侧的同伴，一边说话，还一边打着手势，从她的言行举止上来看，这显然是个非常有自信且善于表达自己的女孩子。

看到女孩出现的那一刻，维克托的眉头便情不自禁的皱了皱，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女孩便是曾经在照片上见到过的那个罗莎莉亚，只是与照片上相比，她的真人似乎显得更加漂亮几分，关键一点是，她的身上有一种很迷人的气质，嗯，知性女人特有的那种气质。

坐在前面的瓦连卡显然也看到了罗莎莉亚，他在司机位置上转过身来，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维克托抢先一步摆手打断了。

男人嘛，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风度都是必须要有的。今天既然约了人家女孩子见面，那么不管这次约会的出发点是什么，也不管这即将到来的关系中掺杂了多少政治性的因素，作为男人，维克托都是要表现出一定姿态的。虽然他是联盟顶尖的那一批干部之一，虽然他与莫斯科国立大学的在校学生有着太多的不同，但作为邀约女孩约会的男方，他总待在车里等人家过来，显然是不太礼貌的。

看着罗莎莉亚那一行人从学校正门走出来，维克托推开车门，弯腰钻了出去，随后，他将双手揣进呢料大衣的口袋里，迈步朝前迎了上去。

就在维克托即将走到罗曼诺索夫雕像下方的时候，被十几个年轻人簇拥着的罗莎莉亚，显然也看到了他，不用问，这女孩之前肯定是看过维克托的照片了，而且，她对维克托也应该有了足够的了解，因此，在视线瞟过维克托的时候，她便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没有直接将身边的伙伴了甩开，在看到了维克托之后，罗莎莉亚停下脚步，她先是朝着维克托歉意的笑了笑，随后，又对身边的伙伴们说了些什么。

簇拥着她的那些年轻人，又同她说了些什么，这才陆续同她挥手告别。直到最后一个同伴离开，罗莎莉亚才将原本拿在手里的几本书抱在胸前，径直朝着维克托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看着对方朝自己走过来，维克托又向前迎了几步，终于，在两人还相距两步远的时候，彼此同时停了下来。

“你好，”维克托率先伸出手，面带微笑的说道，“罗莎莉亚·亚历山大罗夫娜同志。”

罗莎莉亚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边握住他的手，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摇头笑道：“谁会在第一次同女孩约会的时候，称呼对方为同志呢？”

女孩的手冰凉冰凉的，但是肌肤却非常的细腻光滑，很明显，父亲因政治上的错误遭到流放，并没有影响到罗莎莉亚的生活，至少，她在成长的过程中应该没有吃太多的苦。

“那么......”笑了笑，维克托改了个称号，说道，“罗莎莉亚？”

初次见面就直接用名字称呼对方，其实并不怎么符合俄罗斯人的习惯，要嘛显得不礼貌，要嘛就是显得过于自来熟。

不过，罗莎莉亚缺不在乎这些，她笑着说道：“你好，维克托。”

简单的两句寒暄，两人算是相识了，维克托侧过身，朝着停车的地方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接过女孩手里抱着的几本书，一边说道：“我有些冒失的邀请，好像打乱了你的计划。”

罗莎莉亚没有第一时间弄明白他的意思，在扭头瞟了维克托一眼之后，她才抬手朝后指了指，说道：“你是说刚才那些人吗？”

维克托点点头，随即，低头去看手上刚刚接过来的几本书。

“没关系，他们都是音乐俱乐部的成员，”罗莎莉亚说道，“我们刚才只是在讨论下周研讨会的事情，哦，我是学校音乐俱乐部的负责人。”

联盟有着各种各样的俱乐部，其中有些是社会性的，比如通讯俱乐部、飞行俱乐部等等等等，还有一些则是以不同单位所属来划分的，像罗莎莉亚所说的这个音乐俱乐部，应该就是莫斯科国立大学校内的俱乐部，类似于国内的学校社团。

“我记得你好像是学习语言类专业的吧？”维克托低头看着手上的几本书，都是有关音乐方面的，其中有两本是介绍世界音乐史的。

“个人爱好罢了，”罗莎莉亚抬手拢了拢从帽子边沿垂下来的发丝，说道，“其实我从小就喜欢隐约，只是后来家里条件不允许了，这才不得不放弃了它。”

维克托了然的点点头，尽管罗莎莉亚看上去没有吃过多少苦，但在米利恰科夫出事前后，她的家庭生活水平肯定是截然不同的，别忘了，他的父亲可是正部级干部，家里有没有这个人，区别肯定是非常大的。

说着话，两人走到车边，维克托亲自替对方拉开车门，等着对方上了车，这才绕到另一边去上车。

“知道嘛，当初尼古拉·亚历山大罗维奇同志找我谈话的时候，我都没想过我们能有真正见面的一天，”车上，趁着瓦连卡发动车子的时候，罗莎莉亚微笑着说道，“毕竟在尼古拉·亚历山大罗维奇同志的描述中，你是......”

她比划了几个手势，似乎是想要解释清楚米哈伊洛夫当初对维克托的描述，但一只手比划了半天，却也没能把语言组织好，只能索性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