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列谢耶沃湖附近没有什么名胜古迹,但是这里的自然风景却是非常不错的,主要是莫斯科的城市化进程还没有推进到这里,工业污染对这里的影响也不大,所以,这片湖区、林地的自然风貌保存的还比较完好。

斯大林同志要出来郊游,当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政治保卫局的人早就已经在附近一带做了布控,只是他们都换了便装,所以才不是那么容易察觉到罢了。

维克托跟在斯大林同志的身后,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像是很愉快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现在的情绪有些忐忑,因为他想不明白,斯大林同志为什么叫自己过来随行。

过往,斯大林同志也不是没有出游的时候,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下,陪在他身边的都是政治局的那几位,包括莫洛托夫、日丹诺夫等等,而在最近两年里,马林科夫、贝利亚陪着他的时间要多一些,至于过去的几个月里,则是日丹诺夫同志承担了这个角色。

说实话,对于维克托来说,他还从来没有独自一个人陪斯大林同志离开过克里姆林宫,同样的,他也没有接到过邀请,却参加斯大林同志私下里举办的酒会——是的,就像昨天晚上那样的酒会。

当然,此前维克托也跟着斯大林同志去过德黑兰,但那是去执行公务,性质完全不一样,与今天这种私下里的郊游不是一回事。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可关键一点在于,这个好事出现的有点突兀,所以,维克托的心里才会没底。

斯大林同志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普列谢耶沃湖边休闲了,他从丘陵的坡顶上走下来,径直走向湖边的一处简陋码头,此时,在这处码头的边上,已经有几个人等候在那里了,而在这些人里,维克托看到了弗拉西克。

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斯大林同志径直走到了湖边的码头处,他停在码头的栈道前,双手掐着腰,挺胸昂头的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嘴里却是说道:“我记得三九年的时候,万达?班德罗斯卡到莫斯科做演出的时候,就专门来过这里,她对普列谢耶沃湖的风光赞不绝口,并且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要在这片湖边定居。”

维克托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缓步走到湖边,低头看向近前清澈的湖水,在摇曳的水草中,甚至能看到缓缓游动的小鱼。

“万达?班德罗斯卡,这个人你知道吗?”斯大林同志扭过头,看着维克托问道。

“有一些印象,”维克托想了想,说道,“三九年的时候,我正好在利沃夫,当时,我率部进入利沃夫的时候,利沃夫的城市剧院正在上演她的歌剧。但是很可惜,当时我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去看她的演出。”

“嗯,”略一沉吟,他又接着说道,“后来,听说她接受了我们宣传部门的邀请,去基辅、敖德萨,啊,还有莫斯科,巡回演出去了。”

“是啊,”斯大林同志点点头,说道,“当初《茶花女》在莫斯科剧院上映的时候,我也去看过,很精彩。”

语气顿了顿,他突然又问道:“那么,维克托,你知道万达?班德罗斯卡现在在哪里吗?”

维克托有些茫然,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个波兰歌剧女演员的动向,哪怕对方美的惊天地泣鬼神。

“她在柏林,在给那些残暴的法西斯党徒们表演,”斯大林同志显然也没打算等他的答复,只是略一停顿,便自问自答的说道,“她拒绝了联盟当初给她的优厚待遇和条件,在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之后,逃去了德国。”

维克托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意识到,斯大林同志不是无缘无故提到这个人的,他一定有什么深层次的目的。

“维克托,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负责人,你应该有足够的警惕和敏锐的嗅觉,”果然,斯大林同志接着说道,“当初,在西乌克兰,存在着很多的问题,因为眼下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很多当时的问题都被掩盖住了,但,掩盖住的问题我们也不能忽视掉,相反,越是这样的问题,我们越应该高度重视。”

什么问题?被掩盖住的什么问题?维克托的脑子里全都是问号,他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斯大林同志的思路,当然,最主要的是,对方说的太隐晦了……难道这个问题与那个什么万达?班德罗斯卡有关?

“您的是,斯大林同志,”尽管不明白对方到底说的是什么问题,但维克托也不敢开口去问,与此相反,他还得不懂装懂,含糊其辞的说道,“在战争爆发之前,我就是内务人民委员部利沃夫局的负责人,对此,我深有感触。”

“我很清楚你当时所处的位置,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够亲自调查这些问题,”斯大林同志看了他一眼,说道,“为什么当初万达?班德罗斯卡这样的人,可以由联盟国内,顺利的回到波兰。为什么那些与她同样敌视苏维埃,仇视社会主义的犹太人、波兰人,甚至是乌克兰人,可以穿过边境线,去往德国人的控制区。那个叫诺贝特?格斯滕麦尔的盖世太保,是不是与边防军的某些人有关联,是不是有人为他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维克托的眉头一下子便蹙了起来,他终于明白斯大林同志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在苏军挺进利沃夫的时候,维克托是属于最先进入利沃夫的那一批人,随后,他又成为了内务人民委员部利沃夫局的负责人,而且一直在那里待到战争爆发,所以,那两年利沃夫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是知情的。

斯大林同志所说的这番话里,提到了一个诺贝特?格斯滕麦尔的盖世太保,没错,这个德国佬就是当初盖世太保设立在利沃夫的联络人,当时,内务人民委员部与盖世太保是有往来交流的,不过,诺贝特?格斯滕麦尔的级别有点高,人家是校级军官,因此,与他对接的人就是谢罗夫。

在瓜分波兰的时候,苏德双方是有协议的,按照这份协议,当苏军占领了利沃夫之后,原本居住在利沃夫的波兰人,有权力选择继续留在利沃夫,还是迁移到德国控制区。

记住,能够享受到这份权利的,只有波兰人,也就是持有波兰国籍的人,但乌克兰人以及持有苏联国籍的各族人,都不包括在内。

当时,内务人民委员部是负责边境管理的,出入境的人都需要经过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审查,而那个叫诺贝特?格斯滕麦尔的盖世太保,则是德国一方专门负责该项事务的人。

维克托记得很清楚,当年在执行人口迁移政策的时候,一开始都很顺利,那些生活在利沃夫的波兰人不喜欢苏联,更不喜欢苏联的社会主义制度,虽然不管是生活在布格河东边,还是生活在布格河西边,都摆脱不了一个亡国奴的身份,但那些波兰人,尤其是波兰知识分子,还就是更愿意跑到德控区那边去。

于是,就在小半年的时间里,大量原本生活在利沃夫的波兰人,纷纷迁移出去,搬到了德控区那边。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整件事就没什么问题了,可是随着利沃夫的波兰人大量迁走,一些持有联盟国籍的人,也加入了西迁的队伍。一开始,这样的人还不算多,但是随着消息传开,加入西迁队伍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而且,其中占据多数的都是犹太人。

说实话,当初的内务人民委员部在情报工作上的确是做的不怎么样,再加上当时的维克托总想着离开西乌克兰,整个人的心思都没往正地方用,所以,也没有察觉到这背后存在着什么问题。

直到后来德国控制的波兰境内,开始大规模的抓捕犹太人,并没收犹太人的财产,这种不正常的迁移现象才宣告结束,同时,德国人搞的小动作也被曝光出来。

事实是,当时出现的不正常西迁现象,与那个诺贝特?格斯滕麦尔所搞的地下宣传有关,此人不仅极度反犹,而且贪婪无度。他利用一些波兰人的地下组织,偷偷号召西乌克兰地区的犹太人迁往波兰的德控区,说是到了那边他们就会拥有自己的土地,自己的财富,等等等等,但事实是,一旦那些犹太人听信了这种谎言,只要过了边境,就等于是进了地狱了。

不过,这件事在当时曝光出来之后,并没有引来任何大的反响,毕竟当时苏德双方的关系友好,同时呢,苏联国内也存在着一定的反犹意识,再者,那些越境的犹太人,在他们偷偷越境的那一刻,就已经背叛联盟了,谁还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到今天,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说真的,要不是斯大林同志提起的话,维克托早就给忘到不知哪去了。

(失言了,今天还是只能一更,明天再恢复两更,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