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98

当河清澜看到厚土那张与从前相比面目全非的脸的时候,就知道事情已经走向了最坏的可能。

虽然他是有意试探厚土的真实情况，但他也没有想到试探过后看到的会是那样的一张脸、他触及到了真实，却也直接触碰到了最被厚土禁忌的那一条线。

因为这短暂的震惊河清澜的反应就稍稍慢了一步，他的双脚被黑色中带着斑驳白色的淤泥牢牢缠绕、周围都充斥着黑色的、带着恶臭的污浊之力。

这样的污浊之力已经可以称之为“神魔的力量”了。

河清澜挥手,周身便出现了一层纯净的水幕,这层水幕包裹着他、抵挡着那强大的污浊之力的侵蚀。

虽然厚土的污浊之力给他带来了极其强大的压力,但厚土要是认为他仅凭这一招就可以控制住他，那未免也太过小看他了。

突然间,在这已经密布了黑色的天地之中、出现了无数的土石尖刺，这些尖刺密集如雨滴一样的从四面八方冲向河清澜,仿佛是要把他扎成一个筛子。

河清澜双手抬起,手中一颗浅蓝色的水球浮现,而后这颗水球渐渐变大向外扩展、增强了水幕的力量。

虽然这些土石尖刺的攻击力很强,但它们到底没能够刺破河清澜的水幕。

看起来厚土好像又做了一场无用功一样,但河清澜却有些不安地拧起了眉头。

只是这样而已吗？这是厚土想让他陨落的力量？这些尖刺甚至连他的本源之力都没有逼迫出来,厚土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河清澜这样想着忽然发现他原本湛蓝的水幕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黑色斑痕。他开始感受到了自己力量的滞涩，就像是……河流被淤泥堵住了一样。

厚土冷漠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似乎其中还带着难以言说的嘲讽：“这是我受到的来自于人类的各种各样的污染，现在让你也体验一下。”

“看见这墨绿色的污染点了吗？这是被污水和各种化工废料长期浸染之后的土地的颜色。”

河清澜看到水幕之上那个墨绿的散发着恶臭的斑点。

“还有这个灰白色的污染点,它是大地受到的最多的一种污染，是近百年来破坏土壤最多的污染物。人类给它取名为塑料。”

“我原本以为塑料就是人类能够制造出的最可怕和讨厌的垃圾的，但你看，人类总是有无穷无尽的发明和智慧的。

你看到这个透明色的污染点了吗？它看起来就像是无色无味的水珠一样。”

厚土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嘲讽更甚：“只可惜这水珠并不像你的河水一样充满着灵力和净化生长的力量。这是核废水，是核废料凝聚出的污染。”

“你有没有看到过被核污染后的大地是什么模样的？表面看起来突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在这片土地上要么成为生命禁区、要么生长出来的所有植物都已经异变。

依托于这片土地的所有生命……都失去了本性、面目全非！”

“生存是所有生命最基本的本能。”

厚土出现在这黑色的天幕之中，他的脸一半庄严悲悯如神灵、一半凶恶怒目如魔鬼。

“在我的土地之上，我所看到的,除了人类在疯狂的掠夺一切让自己生存的更舒适之外。其他的生灵，活着已是艰难。”

“我看到过无数生命在人类的垃圾堆中捡食。”

“我剖开它们的肚腹，看到的不是食物，而是无数它们无法消化的垃圾。”

厚土右手抬起，无数的代表着垃圾的斑驳再次变为石锥攻向河清澜，同时他一声极轻却仿佛重重砸在河清澜心上的质问响起：

“所以，清澜啊。你说我何至于此呢？”

“这不是事不关己的他事，这让我觉得疼痛愤怒、如尖刀一样扎入了我的心脏！！”

“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复仇啊。”

河清澜这一次终于用出了他的本源之力，抵挡那带着无数生灵负面之力的魔气。

厚土身上的神魔之力不光有着人类的各种负面意识和大地的污染，还有被人类祸害的无数生灵的怨与恨。

这样的气息哪怕是他沾染到也要花费极大的代价才能净化，他需要好好应对了。

只是……

还是不对，厚土这样的攻击还是无法让他陨落的，他在拖延时间。

他在拖延时间！！

河清澜在瞬间瞪大了双眼，他眼中流露出凌厉又愤怒的神色：“水无源你给老子待在原地别动！这囚笼不是对我，而是对、”

哪怕河清澜已经反应够快、也已经在他想到的第一时间厉喝出声，但心算无心，他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

水无源在感受到这片土地出现了神魔之力的瞬间就变了脸色，然后几乎是想也没想地移到了这个地方。

他看到了那黑色的充满了污浊之力的大地的囚笼，也看到了被困在那囚笼当中的他心上的神灵。

水无源的脸色在瞬间阴沉了下来，一句话都没说便冲进了这黑色的囚笼当中。

而在他冲入着黑色囚笼之时，他听到了河清澜对他的提醒。可这个时候他已经进入了这方天地、同时听到了厚土那疯狂的、带着嘲笑和悲悯的大笑声。

“水无源！！”

“水无源你这个愚蠢的、固执的、数千年来都没有任何改变的家伙！”

“你在天我在地，同样都具有这方世界最强大的本源之力的神灵，你已经是半魔之身，怎么还能忍受人类在你的天地之中存在？！”

“你一直都醒着！你冷眼旁观着人类得寸进尺！你明明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彻底毁灭这个种族！可你却从未行动过！从未！！”

“我几乎以为你是真的冷漠地看着世界的神灵了。”

“但河清澜出现的时候，你却帮着他出手了。”

“你沉稳了那么多年、控制着自己体内的污浊之力那么多年，怎么偏偏就不忍到底呢？”

厚土双手猛地抬起，这被污浊之气充斥的整个天地似乎都开始震动起来。

“若你一直不曾出手我就无计可施了，毕竟清澜和你谁都不好算计。”

厚土叹息了一声：“但你看，你在我眼前把你的弱点露了出来。现在……你入了我的瓮中了。”

水无源在这个时候已经来到了河清澜的身边，他本来是想用自己的本源之力护住河清澜不被那些污浊之力侵蚀的，但在他拉住河清澜的手的瞬间却被河清澜反手抓住，整个人都被他拖到了身后、挡在了厚土的前面。

“蠢货都说了让你不要来了！你动作为什么那么快？！”

水无源啧了一声：“你有危险我为什么不来？而且我不是说了吗这个疯子哪怕入魔了也只能和我斗个旗鼓相当，他不可能杀死我的。”

河清澜这个时候真的气得想咬人，厚土那边的力量也已经集结完毕，他们两个竟是异口同声的开了口：

“他不是为了杀你！”

“我可不是为了杀你。”

随着厚土那举起的双手猛地向中央一合！这片被禁锢的天地里所有的污浊之气全都涌向了河清澜和水无源的水幕！

在这一瞬间河清澜的水幕有一瞬的支撑不住几近破碎，但河清澜速度更快地恢复了他的水幕。

水无源也在这时出手了，他打算直接攻击那些黑色的神魔之力。

而异变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在水无源的身上忽然长出了一颗细小的青色小草。

然后在这小草出现的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这小草就长成了可怕的、满是倒刺的藤蔓紧紧的束缚在了水无源身上！

这藤蔓并不能让水无源受到什么重伤，但它粗大又坚硬无比、同时伸出去的枝条竟然开始汲取水幕之外的污浊之力了！

水无源的手在这一瞬间忽然颤抖起来。

他原本浅灰色的眼瞳开始剧烈的波动，颜色向着深灰甚至是黑色快速的变化。

就像是落入深渊的过程，快速又让人惊恐。

最后，那双眼瞳竟定格为浓郁污浊的黑。

水无源在这个时候已经停止了自己所有的动作，此时别说帮助他的澜澜抵挡厚土的攻击和污染，他能够控制住自己心中涌起的疯魔和暴戾之情、能够控制住自己不要对心爱的人出手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只不过就是这一场见面、一枝藤蔓、一片污浊的天地而已，就让他入魔了。

或者，只不过是因为河清澜而已。

他就入魔了。

厚土站在外面眼中带着怜悯地看着水无源。

“所以说，你为什么不继续冷眼旁观呢？”

“你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一个……不可控制的弱点呢。”

水无源此时的头脑混乱不已，他时不时就要闭上眼努力集中自己的神智。

现在他的头脑和神魂之中充斥了破坏和杀戮的欲望、充满着大地和生灵的哀嚎、充满着天地之间无尽的怨忿。

仿佛所有的阴暗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而这些阴暗污浊在他耳边不停的咆哮怒吼：

毁灭吧！！

毁灭一切！！

毁灭这个世界！！

只有毁灭才能带来新生！杀戮才能制造和平！

你听到了这世界的咆哮吗？！

它在渴求着毁灭与死亡！！

现在，就开始毁灭吧，就从你眼前开始——

水无源缓缓抬起了手，只是近这一次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向的是正在他面前的、他放在心上的神灵。

那强悍的带着神魔之力的毁灭之力聚集在他的指尖，仿佛下一刻就会释放在对面那最美的男人的身上。

厚土居高临下地看着。

“清澜，你现在可以逃跑。我不会亲手杀你。”

河清澜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他那双已经变成深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水无源，说出来的话却是对着厚土的。

“还是你跑吧。”

“我原本是真不打算杀你的，但从你算计他的这一刻开始，日后你和我见面，便不死不休。”

河清澜神色极其平静，但他的愤怒却已到达了顶点。

他本性豁达从容、大多数情况都是温和的，几乎从没表现出狠厉。

然而在这一刻，他周身的戾气和锋芒如刀，即便他没有面对着厚土，也让厚土感受到了他从未有过的杀机。

厚土先是冷了面色，而后露出了哂笑，“再不跑，你还是先考虑怎么从水无源手中逃脱吧。”

“他已入魔，便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方世界从现在开始，便迎来了最可怕的魔神！哈哈哈哈！魔神！！”

厚土说着便疯狂的大笑起来，只不过他的笑声在半途中戛然而止！因为在他眼中、那被他算计了个彻底的、已经完全入魔成为魔神的神灵，聚集起的毁灭之力并没有直接杀掉挡在他面前的那个河之神灵，而是在那力量即将爆发的时候猛地手指转向，那足以毁天灭地的一击、顷刻间便重伤了大笑的厚土！

河清澜聚集起的防御之力在这一瞬间剧烈波动起来，他没有想到这在他想象中必然的一击竟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他瞬间撤掉了力量上前想要抓住水无源的手探查他的情况，却被他瞬间拍掉了手。

在河清澜微微怔愣的时候，这双眼漆黑、浑身都散发着可怕的破坏的魔气的男人反手按住他的脖颈，一个近乎于撕咬啃噬的吻，在濒临疯狂破灭之时又变得无比克制。

“从现在起。”

“离我远点。”

轰隆——

因为厚土重伤这片污浊的天地终于崩散，而天空之中一道紫色雷霆从东到西撕裂天际、而从那裂缝之中，有天洪降落。

仿佛魔神灭世的开端。

作者有话要说：厚土：呵呵，谈恋爱的都没有好下场！人间清醒千万年，一朝恋爱回到万年前吧。

水无源：……

我本来想要多写点……结果……剧情有点难写。

咳，晚安。

明天日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