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稚。

她又一次破防了。

在被沐长卿亲晕过去一次后,在月姬的蛊惑下,再一次的鼓起勇气前来与沐长卿缓和关系。

谁曾想,沐长卿却是极为不待见于她,冷漠的回了一句便转身离开,连给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眼疾手快的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楚稚,月姬担忧道。

“陛下,您没事吧?都怪月儿,月儿不该怂恿陛下来此~”

“朕没事。”

摆摆手,深呼吸一口气,楚稚缓缓压下心头的一抹惊慌,随后瞥向那回眸带着茶里茶气笑容的鲜衣,楚稚的凤眸逐渐眯在了一起。

按照域外之族三天一次的突袭来看,今日便是又一次的前来攻打天堑的日子,三军整顿完毕,列在天堑之前严阵以待。

按理说,如今天堑之中巨大的阵势那域外之族不可能不知晓,若是明知道中原已经集结了五十万大军,依旧强势前来攻打,那么这就说明对方有恃无恐,根本不把这三国的五十万大军放在眼里。

这也是沐长卿目前唯一担忧的问题。

还有一点便是,对方能够轻易的踏过蚀人的沼泽,来去自如,若是三军不能解决沼泽的问题,怕是只能缩在天谴之中,对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中原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而无法给对方造成实际的威胁。

可如此下去并非良策,五十万大军每日的口粮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哪怕有整个中原做后盾,一直僵持在此地也不是一个办法,最重要的还是如今整个中原百姓的目光聚焦在此地,人心惶惶之中,而前线又无法取得实际性的进展,很容易使得民心涣散。

所以在沐长卿看来,目前最主要的还是解决沼泽一事才是关键,不然被动防守何时是个头?

对方能够轻而易举踏过沼泽这就注定了主动权永远掌握在对方手里,总不至于让大军一直耗在这里?

如今心神凝固之下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

毕竟若是稍有懈怠,域外之族突然大举进犯,那局面可不乐观。

这个问题不仅是沐长卿考虑到了,在场的各国将领都是身经百战之人,稍微有一点远见的人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想要击破那域外之族的战车便是一个很好的切入手段。

既然那战车能够在沼泽之上如履平地,若是能够擒获对方的战车,未曾不能找到解决沼泽的方法。

到时候横跨在两族之间的沼泽纽带便不再成为威胁之地,即便是域外之族也得提防中原大地的兵锋直入老巢。

“县候,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站在沼泽之沿,赵君洁看向沐长卿认真道。

弯腰细细观摩了一番眼前无垠的沼泽之地,沐长卿心下凝神。

这百里沼泽与他想象中的并无差异,因为地表常年过度湿润或有薄层积水,其上主要生长沼生和湿生植物,有着密密的藤蔓以及树丛,浅草覆盖之上,若是物件重量过于轻倒是可以漂浮其上,可若是重量一旦达到一定地步便会逐渐陷入淤泥之中。

沐长卿实验了几次都是相同的结果,沼泽为何恐怖,恐怖之处便在于一旦陷入沼泽之中那强烈的挤压之力,因为淤泥凝结,一旦陷入里面便会被一股巨大的吸附力抓住,若是不动还好,一旦有着外力加入反而会越陷越深。

拍拍身上的草屑,沐长卿站起身来。

看向一旁一脸凝重的赵君洁笑道。

“赵将军无需担忧,这沼泽虽然吞噬万物,但也并非无法踏足。”

什么?

闻言赵君洁目光震惊,这几日她一直在思索这沼泽一事,自然知道这横跨在两族之间的沼泽地带乃是突破战场的关键因素,不过思虑几日依旧没有一个好的破局之法,如今沐长卿过来不过观察片刻便有了破解之法?赵君洁心中自然震惊无比。

不过再一联想眼前之人那层出不穷的天人手段,赵君洁也就感到不奇怪了。

“公子,你就别卖关子了。”

妖娆一笑,鲜衣走上前来,用手帕轻轻的擦拭着沐长卿身上粘黏的淤泥,随即口中轻笑道。

微微撇过头去,赵君洁本能的对眼前的女人有些反感。

毕竟燕云世仇多年,而赵君洁一直在前线与云国作战,自然不可能对鲜衣这个云国女皇有怎样的好感。

不过鲜衣此番维护沐长卿的做法又让赵君洁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只能象征性的选择无视。

顿了顿神沐长卿开口道。

“那野鹤能在沼泽之上安稳站立你们应该知道吧?”

“这是自然,不过那野鹤重量极轻能够在沼泽之上停留,但是人力却不一样,刚才公子实验了几次,一旦重量过重依旧会陷入那沼泽之中。”

皱眉回了一句,赵君洁有些没有理解沐长卿话中的意思。

“重量轻是一点,那鹤类涉禽能够安然停留在沼泽之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原因便是它的脚掌,鹤类都具有细长的脚,后趾小,节位高于前三趾,三趾间具半蹼,这些结构都有利于增加足与淤泥的接触面,从而增大浮力支撑身体。”

见鲜衣两女一脸懵的模样,沐长卿摇了摇头随后对着不远处的一个南营将士招招手。

那小将忙跑了过来。

“县候有何吩咐?”

“去寻一块比较大的木板过来。”

那小将闻声而去,不多时便抱着一块巨大的木板返回。

将木板扔在面前的沼泽之上,沐长卿再次解释道。

“这木板因为与沼泽的接触面过大,从而分摊了受力点,也相应的增加了其浮力。”

说着沐长卿弯腰将一旁的几块石头搬到木板之上,有了重力的加入,那木板依旧稳稳当当的停留在沼泽之上。

见状鲜衣二女目光都有些震撼,方才不过一块小石头便快速的陷入了淤泥之中,而如今有了一块木板的加入便可以承受如此大的重量。

随即两女心中又思索着沐长卿那关于受力点以及浮力的话语,慢慢心中有了一些明悟。

其实要想通这其中的原理并不难,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沼泽这种天然恐怖的存在都是望而生却的,若不是因为如今域外之族的来袭,这沼泽横跨在两方之间无法避免,诸人依旧对这沼泽是避之不及的。

只不过是退无可退之下只能寻思着如何征服这天然的恐怖存在。

回到大军之中,沐长卿静静的坐在主帐之中,虽然那边城月说了今日那域外战车还会前来攻打天堑,但是沐长卿也不确定,如今之计只能等待。

沉吟中,一道身影慢步走入营帐之内,沐长卿抬头看去,只见楚晚灵一脸平静的走到他的身前。

“何事?”

平淡的问了一句,沐长卿目光平和,随后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她就坐。

怔了怔楚稚没有多言,于一旁坐下。

“楚姑娘是关心域外之族一事么?”

沏了杯茶推到楚稚的身边,沐长卿开口道。

望着眼前之人那平和的目光,楚稚心里有些不自在。

哪怕他冷漠一点对待自己也好,反而是这种公事公办的模样让楚稚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抿唇轻叹一声,楚稚眼神中带着一丝委屈与迷茫。

来之前楚稚便已经想好了今日要与沐长卿解释清楚,她作为一国天子自然不是小女儿那种矫揉造作的性子,不过是因为自身的傲娇性格让她对于沐长卿不敢袒露心声,可如今鲜衣的出现不由让她心里的危机感拉满。

权衡利弊之下,楚稚还是觉得应该与沐长卿缓和关系。

他有句话说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喜欢自己本没有错,自己哪怕不接受他也不应该如此慢待于他。

更何况若是没有他也就没有如今的大燕。

沐长卿的重要性对于大燕自然不言而喻。

“生气?沐某为何要生气?”

“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楚姑娘莫非觉得沐某非你不可不成?”

“这世间什么都缺,却唯独不缺美人,以沐某的条件想要寻几个美人应该不成问题吧?”

轻笑一声,沐长卿缓缓转动着手中茶杯,目光似笑非笑的盯着眼前一脸复杂的女人。

望着沐长卿嘴角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楚稚的眉心又纠结在了一起。

国色天香的无双容颜之上,既有懊恼,又有自责,这几日那一幕幕强烈的刺激画面,让她……芳心中恍若有野草疯狂滋生一般,浑身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贝齿咬了咬嘴唇,楚稚稍稍挪动了下坐姿,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想,幽幽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其实晚灵………”

恰此时,帐外忽然鼓声大作。

沐长卿闻声豁然站起身来。

来了!

随即抬脚便往帐外走去,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还有人在这,于是回头问道。

“楚姑娘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公子正事要紧。”

看着沐长卿大步走出营帐,楚稚浑身如同泄力一般颓然坐在凳子上。

本来趁着四下无人,准备和他袒露心声,结果这突然的擂鼓之鸣又让她的一腔勇气如同潮水般褪去。

莫非这是上天对朕的惩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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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边际的沼泽之上,数百辆钢铁战车对着天堑缓缓驶来。

天堑之外,各国军队严阵以待。

夏侯目轻瞥了一眼刚刚来到阵前的沐长卿神色倨傲道。

“长安县候,不妨与本将一起比试一番如何?”

“煞笔。”

甩给他一句优美的中国话,沐长卿根本懒得搭理于他,这种没脑子的人都能成为夏国主帅,真不知道那夏国是如何安然存活于世,没有被其他国家吞并的。

“县候~”

这时赵君洁也走到沐长卿的身边,目光看向那踏波而来,霸气十足的域外战车表情凝重。

“不急,先看看再说。”

这是沐长卿第一次见到域外之族的战车,虽然之前已经听过许多次对于那域外之族战车的描述,但是如今直面观之心中依旧有些震撼。

那战车通体由精钢锻造,而在战车底部则是隐约可见有一条铝制履带,其上有着各种大小不一的齿轮,通过人力踩动从而达到在沼泽上行走的作用。

这与沐长卿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如今知晓了那战车的动力源头,沐长卿也是不由稍稍放下一丝心神。

这战车虽然造型奇特,但是还没有到达工业革命的地步,若是整个战车的驱动都已经到了用到蒸汽的地步,那才是根本没有丝毫战胜的可能。

不过哪怕如此,那域外之族的科技发展水平也远超中原大地。

至少目前沐长卿所了解的,整个燕云夏三国还没有工业发展程度能够与之齐平的可能。

数百辆战车停在距离天堑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

也无动静,就是双方安安静静的隔岸相望。

稍许,每辆战车打开缺口,从中走出约莫数百人,那些人站在战车上,挥舞着手中的长矛,神情嚣张,说着听不懂的鸟语。

沐长卿静静的看中,心中有些狐疑。

此番域外之族来袭好像并没有要攻打天堑的意思,观他们这个模样好似更多的是耀武扬威以及试探的意图。

不过想想也情有可原,如今天堑之外集结了五十万大军,对方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那么仅凭这数百辆战车上的万人自然不可能撼动得了天堑。

那么依旧前来此地,此举就耐人寻味了。

见了这一幕,三国将士不由群情激愤起来。

他妈的,简直不要太嚣张了。

仗着沼泽的优势,知道诸多将士不能踏足,就这样站在你的不远处,虽然听不懂说的什么话,但是想来也不外是嘲讽讥笑的话语。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那域外之族曾不止一次的突袭过中原大地,只不过被天堑拦住罢了。

如今仇人相见,再加上军人天生对这种化外蛮夷有着深刻的仇恨,自然一个个涨红着面目,恨不得直接杀上那战车之上,将敌人大卸八块。

夏侯目本就是暴脾气之人,见燕云两军不为所动,又心中思衬获得头功,眼神一凝,口中高呼。

“全军有令,列阵!”

“弓箭手准备!”

随之大手一挥,一阵箭雨铺天盖地的对着不远处的域外之族战车袭击而去。

犹如蝗虫过境一般,箭雨连绵不绝。

众人不由屏息凝神。

在箭雨来袭的瞬间那群域外之族的士兵便已经返回了战车之内,一轮箭雨落下,那战车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等箭雨结束,随之又走出战车继续耀武扬威,表情说不出的轻蔑。

如今隔岸相望,有着沼泽作为天然的分割线,大军根本不可能与那域外之族正面交战,唯一的攻击手段便是箭矢了,可是眼前的局面不由让三军将士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见状,夏侯目的脸色也是阴沉了下来。

“上火油!”

第二轮的箭雨随之而来,沐长卿安静的看着。

不得不说这夏侯目准备的倒极为充分。

知晓普通箭矢无法奏效的同时也准备了后手。

不过沐长卿却并不看好。

心中想着,那带着火焰的箭矢再一次铺天盖地的对着域外战车袭击而去。

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对着那战车,而是对着沼泽之上无数的树丛藤蔓。

妄图通过箭矢点燃沼泽之中的藤蔓引发大火,要知道沼泽之中沼气十足,是一个天然的易燃物,那夏侯目能想到这种方法确实不容易。

与众人所想的一致,通过点燃藤蔓树丛那沼泽之上瞬间燃起大火,火焰汹涌,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夏侯目看着眼前一手造成的杰作,目光得意,不过还未待他得意片刻,眼神却猛然一缩。

只见那大火之中,域外之族的战车根本没有受到火焰的波及,或者可以说那大火根本突破不了那由精钢锻造的车身。

摇了摇头,沐长卿心下微凝。

他之前也有想过这种办法,如今来看,可以宣告失败了。

三军将士面面相觑,脸上覆上灰败之色。

箭雨不成,大火也不成,难不成那域外之族的战车是无敌的?

那还打个屁?

一股深深地无力感盘亘在三军将士的心头。

恰此时,一阵高亢的象鸣声突然在天堑之内响起。

听见声音,那火药弥漫之中的域外战车似乎有所忌惮,竟是不再炫耀,犹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这就走了?

见了这一幕,沐长卿心头略有所动。

叫在这时,“咯吱”一声巨响。

天堑之下那紧闭的青铜巨门竟是缓缓打开,随即一道声音天堑之内响起。

“长安县候,请进!”

嗯?

闻言,诸人豁然转身看向沐长卿所在的方位。

天堑内居住的是何人,诸多位高权重之人自然知晓,那是守门人所居住之地,哪怕圣教教主边城月没有她的应允也无法踏入其中。

而如今竟然大门敞开,邀请沐长卿进去,众人不由心中泛起了狐疑。

“县候~”

赵君洁担忧的道了一句。

“无妨,不用担心。”

沐长卿回了一句,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的踏入青铜巨门之内。

在初临天堑之时,沐长卿便对这犹如后世长城的钢铁堡垒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如今得了那守门人的邀请,沐长卿没有不进去的道理。

在沐长卿踏入天堑之时,那青铜巨门便再次缓缓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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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是一片盈盈的绿湖。

湖水清幽,其上坐落着一排亭台水榭。

而在湖边则是有着数十只巨大的白象正悠哉的踏步。

绿湖之后是几间草屋,屋前挂着绳索,其上正挂着几件湿淋淋的衣物。

看着这一幕,沐长卿愣在了原地。

谁能想到那犹如巨兽一般的天堑之内竟然是这样一副场景?

“有人吗?”

沐长卿高声念了一句,没有人回应,倒是在湖边悠哉漫步的白象歪着脑袋看向沐长卿,似乎也没想到竟然有外人来此。

那模样倒显得灵气十足。

斟酌一番,沐长卿迈步对着草屋走去。

推开草门,屋内的景象瞬间清晰了起来。

屋舍亮堂,家具齐全,屋内弥漫着一股清香。

而在屋舍正堂中间墙壁上悬挂着两幅画。

沐长卿侧眸看去。

画纸年代已久,已经有些许深谙,不过画像倒是清晰无比。

第一幅画是一位宫装女子,身段轻柔,不过却只有一个背影,让人看不清具体相貌。

难不成这画中人是天堑的守门人?也就是这草屋的主人?

不过应该不至于,哪怕沐长卿不懂画,也知道这副画已经有很久的年份了。

心中揣着疑惑,沐长卿将视线移向第二幅画。

结果只一眼,沐长卿便呆在了原地,眼中浮现巨大的惊恐,口中喃喃失神。

“不可能,不可能!”

那画中不是别物,正是沐长卿前世所见的那八达岭上巍峨盘旋的万里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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