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距离皇后歌舞厅十多公里,位于南岸地区南泉镇的一栋别墅门前响起了几声车笛声,全副武装的警卫推开铁艺大门,几辆汽车鱼贯驶入。

此地原是为山城豪商阮氏家族的宅第,国府南迁后,二陈兄弟将这里强行征用,当做了坪时办公、接待、休息、居住的地方。

整个建筑群为砖柱、土木结构,坐南向北,占地面积380呯方米,建筑面积250呯方米,通高11.7米,共有大小厅室14间。

单檐歇山式和攒尖式混合屋顶,小青瓦屋面,顶部设有多个老虎窗,一楼一底,正面及东侧墙外有外挑楼廊,造型十分新颖。

二陈选择这里作为官邸的原因很简单,中┴央政┴治学院的新校区离此不远,方便他们随时找学生、教师过来耳提面命。

况且附近有温泉和山林,空气清新,离市区有一段距离,不用担心鬼子的轰炸,林老等众多国府官员都在此有度假所用的私宅。

有意思的,二陈不晓得出于什么原因,给这栋别墅起了個“春风楼”的别名,春风,春峰,不知道是不是在内涵戴春峰。

再看汽车开入大门经过洋灰路来到别墅外停下,油头粉面的徐恩增走下车抬了抬眼镜,调整了一下表情,迈步急匆匆走了进去。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一进门,徐恩增就大呼小叫起来,在别墅中四处寻找二陈的踪迹,别墅里的仆人和警卫见状偷偷翻起了白眼,心说这家伙又来了。

他们这些人跟随二陈多年,在金陵的时候便在陈家工作,对于徐恩增并不陌生,知道此人一旦在外面闯出了祸就会来陈家求援。

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是对方是二陈的亲戚,他们连门都不会开,摊上这么个手下,两位陈部长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徐恩增,你叫什么!”

这时,二陈中的小陈穿着睡衣从二楼走下来喊道,丢了调查统┴计局局长的职务后,他转去了教┴育部任部长,气结之下患上了失眠症。

刚刚他好不容易睡着,结果被徐恩增的鬼哭狼嚎给吵醒,心情自然不算美妙,黑着一张脸瞪着对方,恨不得打死这个不争气的苟东西。

徐恩增心中叫苦,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大步走到小陈面前,壮着胆子凑到小陈的耳边,叽叽咕咕的说了起来。

“陈部长,不,表兄,大事不好了啊,戴春峰和军统盯上咱们的账了,大哥在哪,咱们要商量个对策,绝不能让姓戴的再往下查下去。”

他慌忙间爆出了一条震撼的消息,也是,光靠着亲属关系,二陈不可能一次次帮他擦p股,这世上只有利益是最牢固的关系。

外界都认为二陈,特别是大陈清廉如水,可就没有想过,没有钱,大陈靠什么笼络人心,靠着一腔热血吗,那就不是果党了。

另一边,小陈披上仆人递来的坎肩,抖了抖肩膀,挥挥手让身旁的人离开,不徐不疾教训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跟我走。”

说着不要慌,但小陈脚下却是不慢,带着徐恩增穿过客厅和后门,走到了春风楼后院,大陈正站在灯光下拿着一碗生肉喂狗。

一块带着油水的肉块高高飞起,高大的德国狼犬跃起将肉片叼在嘴中,落到地上后它一动不动,见大陈点头才将肉片一口吞下。

“兄长,恩增来了,军统在查他和黑市的账。”小陈望着狼犬的尖牙利齿皱了皱眉头,绕开对方跟自己的哥哥大概介绍了一下情况。

大陈一言不发的摸了摸狗头,狼犬兴奋地舔了舔┴他的手,感受着手心的温度,他露出了由衷笑容,随即目光扫向一旁的徐恩增。

“你怎么又来了,要不是看在姨母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还能站在此地吗,你的问题你自己解决,我陈某人高攀不起你这个好表弟。

至于账本,我自会去跟委座交代,当年国府新立,各机关缺乏办公经费,向茳湖中人和商人募款只是权宜之计,如今断了也好。

戴春峰愿意查就查吧,人人都说我们果党不如地┴下党,那就让军统将这个盖子掀开,将里面的污垢之物拿出来晒一晒,晾一晾。”

说完他将小碗重重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显然是要端茶送客了,这幅做派把徐恩增吓得够呛,直接扑向了大陈。

“呜~”狼犬见见到徐恩增的动作,蹭的一下站起来弓起身子,龇着牙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发出低吼声,随时准备给徐副局长来一口。

徐恩增现在管不了这些,抓着大陈的胳膊苦苦哀求:“表哥,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当年英士叔闹隔命,陈家被前朝刁难,衣食没有着落。

家乡的亲友无人敢管,唯有我母亲冒着风险接济,又资助二位表兄上学,前些日子她老人家还特意让人发来电报,询问表兄你的肺病如何。

您就再救我一次吧,不然那些参与黑市买卖的人不会放过我,我保证以后老老实实做人,绝不给您惹麻烦,如有再犯,您就一枪毙了我。

我已经向军令部上交了暂停打击黑市的报告,只要您出面打声招呼,戴春峰肯定不敢违背,被抓的人一被放出来,表弟我也就安全了啊。”

他一边哭一边说,自言自语间就把大陈给安排了,他所说的也是实情,戴春峰或许可以不给小陈面子,但定然会给大陈面子。

一旁的小陈本不想说法,更不想管这闲事,可听到徐恩增的讲述,想到了姨母当年的恩情,深深叹了一口气,只好为其求情。

“兄长,要不就再帮恩增一次吧,姨母的年岁越来越大,听说前段时间精神也不康健,若是恩增出了事,她老人家会伤心的。

再说了,黑市牵扯到太多的人,兄长刚刚说的晒一晒,晾一晾决计不行,那样不但表弟他有死无生,就算是我们也要受连累。”

比起自诩性格清高的大陈,小陈这个人更加人情练达,晓得一旦把盖子揭开,第一个翻脸的就是黄山官邸那位,这就是政┴治。

国府那么多官员有几个是干净的,你要人家的命,人家就会乖乖等死吗,对方肯定会想办法反击,就算是死也要带几个人陪葬。

大陈沉默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素来机敏,讲话也向来是有的放矢,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思索片刻也熄了追查到底的念头。

再想想待自己如亲生儿子一般的姨母,他的心终究是软了下来,真要让姨母暮年丧子,他这个外甥有何颜面再见家乡的父老呢。

意识到这点,他强忍心中的思念之情,冷着脸说道:“徐恩增,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再惹出什么麻烦,自己去求人。

你也不要老拿姨母当挡箭牌,大不了我将姨母接到身边侍奉,为她养老送终,她老人家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你听清楚了吗?”

帮忙归帮忙,大陈不想再因为徐恩增向人低头,整个果党之中,除了那些元┴老,其他人都是他的晚辈,他老是去求人算怎么一回事。

而徐恩增听到大陈松口,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做出保证:“表兄你放心,这次表弟我受了教训,再不行冒险之事,您放心吧。

对了,我夫人的弟弟也被军统抓了,他知道我不少账户和不动产,那些都是我辛苦积攒下来的家业,千万不能让姓戴的抢走。”

“放心?”

大陈反问了一句,语带讥讽道:“你以为我是在担心你吗,我是在担心我自己,等我这张脸卖光了,我陈家也就离覆灭不远了。

另外戴春峰最近在委座面前得宠的很,光靠莪的一句话,对方答不答应放人很难说,为了保险起见,你这次必须要舍弃点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小舅子在军统手下扛不了多久,那些身外之物就给戴春峰吧,如此就不用去求人了,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讲完,他放下茶杯牵着狗,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楼中,透过窗户,徐恩增和小陈看到他拿起话筒,应当是在给戴春峰打电话。

小陈看着自己兄长强颜欢笑的样子,恶狠狠瞪了徐恩增一眼:“姓徐的,我告诉你,你现在马上去军统局,向戴春峰服个软。

不管戴春峰是打是骂,你给我受着,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事情全部处理干净,委座不是让三天内解决吗,我只给你一天时间。”

正在为家产心痛至极的徐恩增听到这话,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惜小陈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让仆人将他送走,或者说赶了出去。

徐恩增狼狈不已的坐上汽车,逃也似的离开了南泉镇,回首望着慢慢消失的春风楼,脸上的失意转瞬即逝,又变得得意洋洋起来。

跟预计的一样,只要自己的母亲还在,二陈就不会不管自己,他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接着威严的吩咐司机:“走,去军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