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左重在古琦、宋明浩的陪同下来到了位于黄山官邸正北方的防空部队,一座座军绿色的帐篷矗立在营区内。

这里面住的都是中毒官兵,此时这些人面色惨白,有气无力的躺在行军床上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口中骂骂咧咧个不停。

“苟┴日的,医生!医生嘞,老子疴不出尿来。”

“呕~”

“快来人,又有人吐┴血了。”

几个身穿白色制┴服的医护人员闻声跑进帐篷,动作麻利的给伤病员进行治疗,其实就是输点生┴理盐水。

国府的出海口被日本人封┴锁了大部,只剩下粤省一地,各种战略物资捉襟见肘,没有人会把宝贵的药品用在一帮大头兵上。

再说没了生命危险,吐┴血就吐┴血吧,吐着吐着就刁惯了,说不定排出淤血好的更快呢,反正军方的医生是这么跟左重讲的。

“左副局长,您请看,为了让伤病员尽快恢复,我们特意安排了陆军医院的精兵强将前来治疗,目前中毒人员情绪比较稳定。”

“啊~~我会飞啦~”

来自陆军医院的副院长正在介绍,一个精神恍忽士兵就冲出了帐篷,发了疯似的向山崖方向冲去,身后还跟着几名拿着针筒和束缚带的白衣天使。

夹竹桃中毒会引起意识不清和意识模湖,严重时可能致┴幻,看来这位当天喝了不少汤,到现在还没彻底清醒。

左重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后轻咳一声打发走了军方医生,他怕自己忍不住给上对方一拳。

这算什么治疗,敢情全部靠人体的自然代谢呗,那要他们来做什么,这事军统就能办,让伤员多喝热水不就行了。

他犹豫了一下,跟随行的古琦说道:“通知凌三坪,让他带咱们自己的医护人员和药品过来,尽量救治中毒人员,顺带记录体征数据。

都是抗日义士啊,不能没死在日本人手里,反倒死在自己人手上,况且万一日谍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死了,桉子就难破了,快点去吧。”

古琦对陆军医院的神奇操作也是无言以对,听到副局长的指示后说了声好,立刻转身去联络凌三坪。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左重朝身旁恭立的宋明浩点点头:“老宋,开始吧,一个个的询问、记录,顺便等凌医生。

一定要确保登记的体征的真实性,这关系到我们能否找到日谍,好好干,桉子结束了我会为大家向委座请功。”

他熟练的画了张大饼,狠狠地给老油条灌了口鸡汤,然后便看着对方脚下卷起一阵烟尘,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啧,军心可用啊。

左重默默感慨道,接着来到被封┴锁的厨房转了一圈,说是厨房也不准确,确切的说这就一个由木棍和油布搭建,四面透风的简易棚。

难怪无法确定是谁在菜汤里下了毒,日谍只需要假装路过将夹竹桃树皮扔进锅里或者等待下锅的蔬菜中,就能完成下毒。

揭开沉甸甸的锅盖,左重伸头望了望里面已经变质的菜汤,灰白色的白菜叶子中夹杂着几片深褐色的树皮,看着很显眼。

如此明显的下毒手段,防空部队的人为什么没有发现?

因为这太正常了,但凡吃过这种大锅┴饭的人都知道,锅里出现什么都不奇怪,像是泥土、虫子等等,树皮那都算加菜。

在左重实地查看的同时,二处特务三三两两的进入帐篷,拿着纸笔对中毒人员进行盘问,理由是对之前的口供进行核实。

提问的内容非常繁杂,既有姓名、年龄、过往经历、履历之类的基本资料,也有军中人┴事关系等小道消息。

例如谁的花钱速度与经济状况不符,谁经常离开军营,而用餐时间和进食多少的情报搜集工作,就隐藏在这些问题当中。

官兵们对此很是抵触,他们都要被毒死了,这帮苟特务就知道问东问西,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抓到,还精锐,我

谁都不是傻┴子,什么核实口供,分明是怀疑他们没说实话,所以中毒人员一个个顾左右而言他,拒不配合调查。

遇到这种情况,特务们也不生气,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地询问,直到对方老实回答问题,同时让被询问者签字画押。

期间,很多章没出场的凌三坪带着仁心医院的大夫匆匆赶到,他们为中毒者测量了体温、脉搏、呼吸、血压的数据。

就像左重说的那样,数据和身┴体反应是不会骗人的,日谍说谎容易,骗过这些具有情报基础,同时精通医理的医生很难。

这一套程序走下来,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天色越来越暗,完成了体征记录和口供核实的医生、特务们纷纷离开了营区。

“MD,什么玩意,就知道抓自己人!”

其中一顶帐篷内,一个防空部队少尉冲着大门方向用力吐了口唾沫,接着仰头倒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看向旁边的铺位。

“老杜,他们问了这么多事,是不是查到什么了,还有那些医生,看人阴森森的,尤其是那个小白脸,看得老子心发慌。”

被他称为老杜的人差不多四十多的样子,长相憨厚,看领章是个中尉,此人听到少尉的问题后捂着肚子表情痛苦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兴许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吧,否则不可能这么兴师动众,听说军统很厉害,或许能查出是谁下了毒。

至于医生,总比之前那帮子蒙┴古大夫强吧,我是看明白了,以后老子就算病死,疼死,也不绝对不能去陆军医院。”

“哼,最好是这样。“

少尉发出一声冷哼,转过身子恶狠恶说道:“要是让老子抓到下毒的人,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王巴蛋一顿。

连一个马勺吃饭的弟兄都害,还算个人吗,这次是下毒,下次岂不是要打黑枪,弟兄们,我讲的对不对?”

老杜和其他人全都表示赞同,军中最讲究战友之间的情谊,毕竟上了战场,能救你命的只有身旁的同袍。

这种无耻之徒必须找出来,万一将来他们跟日本人拼命的时候,对方突然出来背后捅刀子,这谁受得了。

义愤填膺的受害者们用各地方言口吐芬芳,将凶手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以此表达内心的愤怒。

说到兴头上,众人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如何折磨该死的叛徒,集思广益下还真想出了几个好主意。

人群里发言最积极的便要属少尉和老杜,两人提出的办法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帐篷里叫好声不断。

上吐下泻了好几天,他们现在虚弱的连只鸡都打不过,能做的只有在这里过过嘴瘾,就当是心理治疗了。

许久后交谈声慢慢停止,精神亢奋的少尉前一秒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话,下一秒就闭上眼睛打起了呼噜,可见骂人也是个力气活。

不光是他,营区里的官兵也一个接一个进入了梦乡,寒风呜咽着吹过,帐篷上的帆布哗啦哗啦响个不停。

黑暗里,两道身影从少尉等人所在的帐篷后方缓缓起身,蹑手蹑脚走到了偏僻处,其中一人向另一人问┴道。

“对话都记录了吗?”

“记好了,宋副处长。”

“恩,给我,你回去继续监~听,我去向副座汇报。”

“是。”

满身沾满泥土和草屑的宋明浩跟小特务说了两句,拿过笔记借着从云彩中漏出的一丝月光看去,只见上面写满了文字。

低可视环境下的文字记录及绘图是情报人员的基本功,他大概检查了一遍内容,确定没问题之后立刻抬脚走向军营外。

军统的临时指挥部设在了离军营一两百米的一块空地上,这样可以就近看守现场,也可以防止情报泄露。

宋明浩来到指挥部跟卫兵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一顶最大的帐篷里,一进门就看到了两块画着曲线图的大黑板。

十几个小特务在黑板前走来走去,一边用粉笔在曲线图上标注,一边低头看着手头的资料,口中不断低声喊道。

“记录,目标75,17:20分用餐,饮用半碗150毫升,体温37.3,脉搏115次每分钟、呼吸22次每分钟、高压145,低压90。”

“记录,目标76,18:00分用餐,饮用一碗300毫升,体温37.8,脉搏121次每分钟,呼吸25次每分钟,高压150,低压85。”

“记录,目标77,17:15分左右用餐,预计饮用半碗200毫升,体温37.2,脉搏113次每分钟、呼吸21次每分钟、高压144,低压90。”

“统计,75号,77号,纳入…………”

嘈杂的喊声中,左重和古琦、凌三坪站在角落低声讨论着什么,看到宋明浩到来,他招了招手并提高声音询问。

“老宋,怎么样,没情况吧?”

“没有,一切正常,都做了文字记录。”

宋明浩摇摇头将监┴听笔记递了过去。

这个结果在左重的预计之内,他们的敌人是职业间谍,不是中统那帮废物,肯定不会在日常交谈中暴露身份。

现在就看能不能从数据里找出异常了,他接过记录大概看了看便扔了回去,目不转睛地看着部下们继续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