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1日,坐落紫禁城东侧、东交民巷附近外交部附近,一队队执行巡逻任务的警察不时从大街和巷子中穿过,不过,对于往来的百姓并没有太多限制,而各国公使的车辆出现后,则会另有有警察来引路。

路旁倒是聚起了不少行人,冲着匆匆来往、悬挂着各国国旗的使馆马车指指点点,如今的北京城,虽然施行新政不过大半年光景,但是,由于报纸媒体的迅猛发展,咨询消息早已不像在前清政府时代那般闭塞、

行人之中,几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看到这情形,显然也有些好奇,而其中一个中等个头男子正在侧身和旁边的人说话,“刘兄,看来今天我们是来巧了,你看看能否找到熟人问下,所办的事情能不能沟通一下!”

这男子正是前些时候来北京宣传新政的杨姓书生,他名叫杨深秀,是山西举子,原本来京一是备考,二则是宣传洋务新政,不料北京一场大动荡,这满清的王朝就土崩瓦解了,而这科举之制,自然也就成了昨日黄花。

不过,新的时代显然意味着新的机会,虽然皇帝没有了,但是,北京城日新月异的变革,这些饱读圣贤书的学子显然是最早看到机会的,既然要施行宪政,那些更善于接受新鲜事物的学子很快从中看到了与旧朝廷不同根本点,虽然并不了解所谓宪政的实质,但是,北京城内,各式各样的社团、学社纷纷成立。

而杨深秀作为山东举子中的翘楚人物,也被一群来北京求学的外地学子推举为一社之长,他们成立了一个名为“致用社”的组织,很快,通过一些关系搭上了清流李鸿藻的线,这位目前退居二线的清流老将倒是很看得重这些年轻学子的表现,在他牵线搭桥下。一个由“致用社”筹办的报纸《万国报》出版了。

不过,这些学子想要搞出一份新闻类报纸来,多少有些困难,所以。《万国报》总体上以翻译国外书籍、文章为主,这也是近期国内那些旧文人、退位旧官僚参与新政的基本方式,事实上,在过去半年间,各地兴起了一股子办报、办书局的热潮。在各省督抚或明或暗的支持下,这些报纸也如过江之鲫般的风生水起,不过,兴起的快、败落的也一般的快……

当然,杨深秀主办的《万国报》在北京城内倒算是小有名气,今天他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来干采访之类的事情,而是由监察院随员李尔恒介绍了来外交部办点事情,因为,困惑于国内书籍的匮乏。新政府早些时候颁发了一系列鼓励翻译国外各类书籍的陈条,据说可以向外交部提出申请,由驻国外的领事馆代为购入相应的书籍,转由学子进行翻译刊行。

所以,杨深秀特地组织了学社中的学子编制了一份书目,只是没想到,今天外交部竟然有如此大的动作,他们几个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到了外交部门口又被告知今天不办这事情,所以。他正在和几个社员商议,是不是找找关系问问这事情。

那被他称之为刘兄的男子,是天津人氏,有个同乡在外交部做文案。所以琢磨着是不是透过这关系去询问一二,不料片刻之后,这位就铩羽而归,说是根本找不到人,几个人只好站在外面先看看热闹,毕竟今天这事情看起来就不寻常。

看了一阵。旁边一个穿蓝袍子、留着时下最时兴短鬃头的学子已经开口揣测起来了,“诸位,我看今天这事情不寻常,十有八九是要和各国领事签署什么重大条约……难道是各国都同意废止与前清政府的不平等条约了嘛?”

新政府要求废止旧条约的事情,早就通过国内媒体狠狠的造势了一番,倒是极大的激发了读书人同仇敌忾的思想,原本这些旧条约,可从未进行过什么正面的宣传和解读,而且,凡是不平等条约上面,清政府都是获利了体面的奉承,却失去了大量、甚至包括国土在内的实际利益,当然,前清政府在解读这些条约中,可从来不提那些丢面子的内容!

听到这蓝袍学子的说辞,旁边的几个也是纷纷表示赞同,杨深秀虽然未必完全同意这位学社成员的判断,毕竟,报纸上一直来披露的内容已经十分丰富,至少在目前,法国、俄国都在旧条约的问题上避而不谈,或者可以说根本没有想谈的意思……

就在几人嘀嘀咕咕看热闹的时候,从西面街口忽然出现了一队精干的卫兵,簇拥着十几个骑马的军官缓缓而来,杨深秀自然也看到了这些人,看这衣着显然是新军的军官,但一个个都显得年轻而富有朝气,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黝黑脸庞,却显出了这些军官与众不同的沧桑。

而这队军官出现后,街面上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也都一个个神情激动的模样,而在前面的几个卫兵模样的年轻人看得出与这些警察似乎十分熟络,也跑过来接手指挥警戒,出乎意料的是,杨深秀忽然开口冲着走过的一个军官喊了一嗓子,“马大人……”

那军官是一镇的上尉马陶,听到有人叫他,也是一愣,驻步会头看了看杨深秀,也觉得有些面熟,正在琢磨的时刻,杨深秀自报家门说道:“马大人,在下山西杨深秀,你不记得了,年前在国子监门口,您带兵来替我解围来的!”

他说起这事,马陶倒是记了起来了,冲他点点头笑道:“原来是哪天发新政传单的杨先生……先生叫我有什么事情嘛?”

杨深秀上回在国子监门口散发传单,而且宣讲新思潮,当时候倒是惹了些麻烦,毕竟这在闹市区汇集这么多人,巡捕局肯定要来过问的,幸亏正在附近巡视的马陶路过,马陶在数年之前也是南洋新学中的热血分子,看到北京城的这一幕,倒也是颇有认同之意,出来替他解了解围。

他叫住马陶,也是有请他相帮之意,现在听对方倒并未回绝,立刻开口把今天来外交部办的事情说了一番,听到这位杨先生现在已经是在北京小有名气的“致用社”头目,马陶倒也惊讶的看了他两眼,想了想说道:“杨先生,这事情我也不敢打包票,让我先去问一下吧,您就到前面小茶馆听消息,如何?”

杨深秀几个听到这消息自然是十分高兴,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门路了,立刻带着几个学子挤出人群,而马陶则跑回队列,而稍晚时候后,簇拥在队伍之中秦铠意外的听到了洪海在和马陶两人嘀咕这事情,耳朵里却飞过“杨深秀”的名字,这名字他自然是知道的,近来北京城内比较出名的报纸《万国报》不就是这位主编的嘛,而且……秦铠还知道这位历史上的另外一个身份……戊戌六君子之一!

不过,这时代,这位的偌大名头看来是没地方去着落了,不过那也好,至少脑袋是保住了啥,而且,这些读书人对于这时代还是有着深刻的影响力的,秦铠也有意借用一番他们的力量,他挥手叫过来马陶,低声嘱咐了两句。

上午十点光景,外交部正厅内已经蜂拥而进了十几个国家的公使和领事,今天来的,可不仅仅是英德俄法奥等列强,大大小小的驻华使馆都接到了外交部的照会,就连这几年间元气大伤的小日本,新任驻华公使盐田三郎也在受邀之列。

外交部总长曾纪泽意气风发的和英国公使鲍尔、俄国公使喀西尼正在低声交谈的什么,而参赞伍廷芳、陈季同则正在安排一些职官引导各国外交人员入座,而不时有各国外交官来向两人打听些什么,很自然都被告知将由内阁大臣李中堂来亲自公告。

而看到曾纪泽和英、俄公使在一旁谈笑风生,很自然让人想到了目前中俄在北方交战的迷局,事实上,就连俄国公使喀西尼目前也搞不清楚北方战事的进展,这主要原因很简单,毗邻滨海、阿穆尔行省的外东北地区早就被秦铠控制住了,运输命脉的黑龙江更是封锁得死死的,俄国人以往能通过这条大动脉联系滨海的情况早已是昨日黄花。

加上中国海军对海参威港口和毗邻海域的封锁,除了中国货船外,其他国家的商船根本没可能北上,而从大批北上后卸货返回的中国商船来看,俄国人的失败几乎是定局,占据一块被封锁的地盘,而且彻底丧失战略补给的条件,从军事上而言,这样的失利几乎是注定的结局,现在的问题是,俄国人到底败到什么程度,而中国到底希望获得什么样的结局,这才是在座外交官们关心的问题。

此外,中国内阁要宣布一系列外交新举措,很显然,这将为远东开创一个全新外交局面,这些外交官们都希望了解,从中能为各自国家争取一些什么样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