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钢铁的时代

海军部的活宝们出场后，立刻就把整个议事的流程给搅乱了，赵烈文不得已再三黑着脸严肃着会场纪录，不过吕翰、许寿山几个虽然不在向工业部的大佬们乱提改进意见，但是立刻把他们的海军扩充计划拿回来，在原本准备淘汰战舰的基础上，又添加了三条“玉衡”级重巡。

这让南洋的财务总管何大掌柜吓了一跳，忙扳了扳手指，提出了反对意见，“大人，这海军部提出的5年造舰计划已经大大超出了两广的支出能力！我看暂缓一部分吧，否则后面总督府制定的民政事务，都没钱来办了！”

这立刻让海军大佬们脸都差点绿了，这海军能在大海上扬威，那可是真金白银堆起来的战舰和海军勤奋训练的结果，不过，现在海军部的扩张计划，绝对是让何大掌柜头痛的事情，所以他自然是极力反对海军部动不动就几千万的计划，这哪是练兵，根本是在烧钱嘛！

秦铠接过来两种新型战舰报告，他琢磨的，却是这战舰该如何造的问题，“玉衡”级重巡，虽然装甲不算厚，但是胜在速度和设计上，强大的火力和动力系统，即便在十年之后，也依然成为是海上破交战的主力。

不过，现在还有个问题，南洋水师确实已经有些超规模了，而且庞大的舰队，并没有产生该有的效应，秦铠可没有李中堂那个辖水师自重的念头，养着这么大一票子人，整天不琢磨着干点事情，那绝对是白痴行径。

听到何兴的话，秦铠笑了笑，问道：“赓堂、玉珊，南面的战事，你们可有谋划？海军部要扩张，就要有扩张动力和理由！”

秦铠一提这战事二字，在场的人都来了精神。要知道，咱这秦总督可想来是无时不起早的，这有战事的话，毕竟是有好处才会谋划的。算起来上回到美利坚，劳师万里，那可也赚钱300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虽然这一路耗费，算下来也没啥结余。

当中有几个参与秘鲁和智利的矿场筹备的。却是知道的，智利那边的矿场已经开始建设了，现在正从的美利坚往那边运铁轨，铁路正在筹备中，而矿区的勘探已经基本有了结果，至于日后的产出，定然是有利可图的，不过……谁都没想到过这块万里之外的飞地上真是有座金山！

丁日昌听了之后，其实他更多的是感动吃惊，正想着说些什么。抬头却看到那副世界地图上，涂满了各种颜色的土地，号称“中央之国”的华夏，已然被各种势力层层包围在其中……确实是到了该有所改变的时代了，这世界还真需要年轻人的冲劲！

想到这里，他目光转向在座这些南洋的核心官员！说是官员，其实有些不大贴切，这里面除了军将、幕僚外，还是有十几号人都是穿着普通的服饰，显然并不是官员。但是之前的会议中，这些人的地位，秦铠手下也是极为重要的人物……

看到丁日昌有些疑惑的神情，一旁的老部下孙复轻轻凑了过来。低声的说道：“大人，这里除了军中的将领、总督府的幕僚外，那个白发老头，是南洋银行的陆掌柜，你应该认识的，那个黑瘦汉子是福州何家的……那个黑脸汉子是马尾厂的总办徐国方……”

一番介绍后。倒是让丁日昌颇为感慨，自己这门生用人不可谓不大胆啊，小小的工匠、普通的商家，他都敢委以重任！

他话题一转，低声问道：“孙复，这秦烈风他说的，南面的战事，莫非是指南洋诸岛？”

孙复摇摇了，表示也不清楚，不过想了想，又点点头，“大人，应该是的，记得前年时候，烈风就说过，南洋岛国看似贫瘠，其实是泰西人和土著不知，只看到当地生产的可可、咖啡、甘蔗之类的农产，我想烈风肯定是打这主意了吧！”

果然，许寿山抛出了一份海军陆战队的方案，提出把现在3个营的水师陆战营扩编到3镇6000人的规模，而作战的假想敌，目前选择的是占领越南南部平原的法国……不过，这计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针对法国作战的，因为越南南部，根本没有秦总督看得上的东西，若说有的话，也就是当地丰富的农产品，这玩意，可引不起秦铠战斗的欲望。

秦铠看了看，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多久能形成战斗力？”

“给人、给船，八个月足够了……”许寿山一听秦铠的口气，就知道问题不大了，回答起来都是干脆利落的很，这时间刚说出口，又有些后悔了，立刻改口道：“如果周提督那里能派些军官来的话，6个月足够了！”

“那好，”秦铠点点头，自己这边可能还有个重要计划，他现在在等着消息，海军接下来不是没事干，反而可能会忙的不得了，他转头看了看周瑞东，“瑞东，你这边协调组件海军的陆战队，全力配合章奎在辽阳的行动和水师的练兵，今天可不是个太平年，过年让士兵回家去看看，过了年也好扩编！”

周瑞东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听了秦铠的命令后，考虑了半分钟，这才点点头，非常自信的答道：“大人，没问题！”

秦铠点点头，然后转向吕翰、许寿山，“你们的造舰计划，还需要完善，华山、衡山、香江三艘铁甲舰，暂时不要退役，我可能另有安排，过了年，北海造船厂的两艘重巡去接收了，海军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练兵，未来的战争，没有优秀的军官，再好的战舰，也发挥不出真正的战斗力！”

他的总结性发言，无疑是为今天的议事定下了基调，海军要扩建，但是军官、士官的培养同样是要跟上的，依照北海造船厂新战舰的建造工艺，秦铠和清英、胡长途几位核心的战舰设计师商议过，下一步的计划将是上马更大规模的战舰。

现在，马尾体系的钢铁工人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技术工艺，通过从601舰到现在北海造船厂的新战舰的不断探索，这完全基于自己工艺的大型战舰制造。绝对是一项浩大的产业，光是自创的新技术、新工艺，就让工业部的大佬们整天笑逐颜开。

要知道，每一项工艺的进步。在小的方面来说，是完成了技术上的跨越，从大的方面来说，完全可以催生一系列的产业链，现在。光是船用钢板的生产，在雷州的第二钢铁厂、马尾钢铁厂就有8条以上的轧钢设备。

现在，南洋工业已经能量产250mm以上的钢板，这可不是早年时候，一块一块半人工的加工，而是通过机器直接一次性热轧成型，其他人不了解这工业的价值，秦大总督却早就考虑到，技术上已经成熟的内燃机，将意味着钢铁工业的又一次爆发契机。

所以。这两年利用随着欧洲、美洲的经济危机，南洋体系招募了大批欧美技术方面的工程师，现在到了这里，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外国打工仔，在中国、在广州，这里能获得一份安稳的工作，这薪酬嘛，也就是同工同酬。

不过，秦铠对于思想简单的欧美工人，自然早就算计起来了。在他的指示下，所以被雇佣的工程师都被告知了一系列的奖励措施，对南洋工业体系的任何形式有益、有价值的而且被实施的改进，都被许诺给予奖金。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妙的方案。要知道，秦铠原本就是个工业门外汉，他知晓的东西，除了原理性的问题和完全不知道原理的图纸外，其他的东西基本都只有个感性的认识而已，现在。就是放一台最原始的机床在他面前，他除了发呆外，不会有任何改进的思路。

因为，他对这些玩意根本就没有人真正认识，这隔行如隔山！而这些在西方工厂里工作了十几年、乃至二三十年的工程师、技术工，他们对于整天操作的机床，有着一种时间凝练出来的深刻认识，许多小细节方面，这些老家伙一句话的提醒，完全可能引起有翻天覆地的进步。

徐国方就在会上说了一个要求和一个打算，一个要求就是通过马尾海运的体系，继续大量引进西方廉价的熟练工人，虽然说是大量，事实上这可能性不大，现在南洋体系内所谓的大量西方工程师和技术工，把欧洲木匠、铁匠算进去，也不超过700人。

但是，在马尾工业最重要的工艺成型阶段，这些西方工程师给出的有益建议，有着惊人的价值，所以，他希望把引进技术工的数量扩大到7000至一万，而他的打算，则与这个要求息息相关。

马尾工业现在已经逐步在与轻工业脱钩，除了成衣产业，因为缝纫机的生产仍然处于保密阶段，纺织机的市场已经基本饱和，也没有继续投入研发的必要，而徐国方罗列了一张详细的轻重工业布局图，这让秦铠也是眼睛一亮。

秦铠不是没想过布局一个大大的基础工业，不过光靠光脑显然无法完成这样的工作，就是借鉴历史上老牌列强的经验，也没有中国式的发展模式，所以他在马尾，事实上只干了两件事情。

一是继续提升造船工艺，通过造船激发配套产业，现在看起来，确实效果不错，马尾船政不愧是中国重工业的摇篮，这时代的精英几乎都云集在此，而且从左宗棠、沈葆桢到丁日昌，无一不是这时代开眼看世界的名臣，自己站在他们创造的基础上，无疑是事半功倍！

二就是大炼钢铁，钢铁产业是工业化的脊梁，这话无疑最能说明钢铁工业重要性，一切的工业化进程，都是建立在钢与铁的文化上，面对这方面几乎是空白的清国，马尾船政拥有的两座马丁炉和两条轧钢设备，无疑孕育了中国这时代最优秀的钢铁工人。

现在看起来，他的选择无疑是非常明智的，经过四年的羽化成蝶，现在，除了南洋体系外，整个大清钢铁产量是9000吨，而且全部是旧式炒钢法炼制，那玩意只能打制菜刀、锄头，在大工业中根本用不上。

洋务派的核心工业――江南制造局，所有的钢锭、铁锭。都来订货自洋商，因为投产钢铁厂，一是废钢废铁多，二是根本无利可图。还不如直接跟西洋人买，加上这两年，西方经济危机，钢铁根本就是白菜价！

但是，就在这两年间。马尾工业的钢铁产量，已经从最初的年产3000吨，迅速扩张到目前由石山煤铁基地、马尾第一钢铁厂、雷州第二钢铁厂、防城特种钢厂组成了各具特色的钢铁王国，一个年产铸铁23万吨、钢3万吨的巨型重工业已经诞生了。

徐国方为这个钢铁帝国设计了一套衍生的工业体系，包括从最初的钢铁冶炼开始的选矿产业，这其中包括只管重要的铬镍锰钨这些重要金属的冶炼，再到炼铁业、炼钢业、钢加工业、合金钢、特种钢产业、民用铁制品等产业。

这些都是徐国方深入调查，并且取经国外工程师后得出的结论，这些产业在南洋炼钢产量提升后，将会继续提升钢铁的附加价值！

而徐国方提出这个框架。也是基于目前机器设备能够到位的情况，除了一部分需要从海外购置外，其他的技术方面，完全都没有任何难处，而且一旦投入生产，很快就会为整个钢铁产业链创造利润和盘活钢铁的产销。

以秦铠后世的眼光看来，徐国方的计划也是十分有前瞻性的，他甚至丫丫了一会，是不是转战国内的铁制品市场，在南洋工业体系庞大的产量面前。估计很快国内的原始炒钢业就会全面破产，然后到处都充斥这南洋工业生产的铁锅、铁水壶、铁铲、铁农具，乃至菜刀、锅铲都被南洋工业垄断……到时候，给咱的铁制品打个什么LOGO比较好呢？

对这个计划赞不绝口之后。徐国方一脸郑重的拿出了建设方案，秦铠没看到其他东西，就看到第一页右下角写的一行预计投资金额，立刻就差点手脚抽筋……整个南洋钢铁工业体系，计划是在8年内完成，预算投入是白银5000万两！

眼冒金星恢复之后。秦铠这才问道：“国方，这笔银子，貌似我们要拿出来很有难度吧，你不会是要把水师的船都给卖了换钱吧！”

“大人，那倒是不用，我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这广东铁路多造一些，你就不用为银子发愁了！”徐国方哈哈一笑，这第二钢铁厂发财的事情，他徐国方那是最清楚了，现在炼钢厂的矿石、煤炭都是自产的，也就出个成本价。

所以这铁路一造，银子滚滚而来，第一条广州出发连接肇庆府、惠州府的铁路，造价就超过400万两，这其中的利润可就有至少200万两，而赚取这份暴利，只需要雷州第二钢铁厂全力生产一个半月，这样的暴利和垄断性的经营，算下来，这份工业投资计划貌似银子并不算多！

只要秦总督有魄力，建造了一万、两万公里的铁路，到时候还怕南洋钢铁工业没银子来投资工厂嘛？

秦铠一脸黑线，广东从最南面的防城到最北面的潮州，也就不过一千公里，你丫让我造一万公里的铁路，那还真成了蜘蛛网了……不过这个想法确实不错，铁路大建设就意味着巨大的钢铁内需，看来自己不光要促进两广、福建的铁路！

不过，秦铠立刻又否决了帮助其他省份造铁路的打算，这可是涉及到自己今后的战略问题，铁路就意味着巨大的机动力，舰队就意味着巨大的投送能力，这岂可随意授人！

在座的这些马尾核心的人员，那可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不过今天议事中雷人的投资数据，还是让他们目瞪口呆了一回，不过，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是，秦大总督在考虑再三后，也认同了这次的工业大投资计划。

对于钢铁工业上游的的选矿、冶炼，乃至燃料、辅料、原料的生产，这些都被列入了南洋工业的核心目录，这些产业是由不得其他势力插手的，但是钢铁工业的下游应用产业来说，秦铠认为很多方面倒是未必要抓在手里。

他仔细的圈画了一番之后，决定暂时放开对于民用钢铁制品的生产的试水，毕竟这个最终的产品是国内市场，可以由招股形势进行投产，还有一些简单铁制品生产，也被列入了开放项目，毕竟真正的融入市场，光靠自己的官办产业肯定不是唯一途径。

何况，在广东铁路公司融资的过程中，他也看到国内资本市场的潜力，自己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浪费这样的好局面，这时代，还靠自己一个一个的攒钱，那绝对是一个最低效率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