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能打赢自己吗?”不多时,沐恩与他的朋友们已经坐到了演武场内,擂台上有个同学作为主持人正在渲染气氛。

此外还有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解说台上,看样子打算客串一下解说员。

“这不得请你上去,论武技的精妙,还得看我们沐恩少爷啊。”亚伯听着解说台上叽叽喳喳,不禁调侃道。

“能不能别什么事都天天招呼我,读书也找我,干架也找我,干嘛啊!你们这些人比我大两三岁能不能争点气。我今天反正话撂这了。如果我对上他,只要他敢来,我就敢躺下。”沐恩也是感觉很烦躁,感觉自己每天都能听见不下一百次自己的名字,搞得他竟然对自己的名字产生了反胃的感觉。

“不愧是沐恩少爷,说话就是硬气。”阿兰一把搂住沐恩的脖子,哈哈一笑。

等到看客熙熙攘攘逐渐安静下来之后,莫德雷德穿过人群来到沐恩这边,身后跟着他的战队成员。

过来之后,与这些曾经交手过的同学们一一打过招呼,然后坐在了后面那排。

“这才是真的会打架的,你们赶紧跟他叫唤。”沐恩看到能分摊火力的终于出现,立马精神好了很多。

莫德雷德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就问了其他人是什么意思,了解了大致情况后却连连摆手道:“那不行,论战斗理论的扎实程度,还得看我们沐恩少爷。”

“你去死吧!”沐恩感觉悲愤异常。

打闹了几句,众人终于问出了他们都非常关心的问题。“老大,你能打过这小子吗?”

“你们的问题好奇怪啊,我都没看过他到底是怎么打的,总不可能胡说吧。”莫德雷德回答道。

沐恩重重的拍了一下莫德雷德的肩膀说到:“照我们莫德雷德少爷的脾气,不得谁都不放在眼里?”

“那不就是因为你们把他吹的太厉害,搞得我也想偶尔稳健一次吗。”

阿兰听到这话,假装痛心疾首的说道:“不——!你居然不自信了!你再也不是我心中永远的神了。”

“他怎么这么贱,我能打死他吗?”

“自便。”

突然,巨大的号角声响起,终于正式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从远处可以看到,两个拥有着古铜色肌肤的男孩相对而行,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二者有什么区别,但是有个人的拳带是黑色的。

“哪个是真人?”

“米白色拳带的那个。”

鼓点开始由慢渐快,连带着所有观众的心情都开始紧张了起来。

观众席离着真实的战斗之地还是很远的,其实很难看清对战双方的表情。据说升学的条件就是战胜并杀死自己的镜像,那么这就诞生了一个新的问题,这些魔法的造物是否拥有本我的意识?是否了解自己的使命?他们又是否接受这样的宿命?

这些一切,都是古老而复杂的哲学命题,少有人会去想,但是却让沐恩感到很不安。

相比于之前的三百挑战,如果死在了自己的镜像手下,才是真的狸猫换太子吧。

只是这个时候这个氛围,沐恩也不会不合时宜的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收敛了情绪,与同伴一样聚精会神的看着擂台上的双方。

既然有胆量现在就来挑战自己的镜像,想必他已经有了不小的把握。

随着一声突兀而高亢的号角声响起,人群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任何独狼的个性都被这个氛围压一下去。而擂台上的两人也向对方疾驰而去,本体回路的光芒也在空气中曳出流光,是泥土的颜色。

并且,没有任何试探虚实,一个照面便是最刚硬的碰撞。

小腿重重的对在同处,虽然有绷带圈圈层层的缠在上面,但是这样简陋的布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强大防御力,所以看得台上的观众同理心作祟都是感觉自己的胫骨一阵疼痛。

接下来便是难以描述的速度对攻,双方在不断的变换手中的招式,或拳或掌,时而也会做插刺的手势攻其不备人体的薄弱之处。

但最好看的就在这里,哪怕如此迅捷而快速的换招,双方的身上却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上的攻击,都是在双手双脚偶尔加上头颈的博弈中见招拆招。

因为本体回路给自身带来的有效增益,加上增幅魔法的流动,双方的手还在越来越快。

一分钟内,波雷与他的影子就已经纠缠在一起四五次,都是快速的冲到对方身前互换两招,并在某个避无可避的招式击中自己身前拉开距离。

解说台上,那两个客串解说员的同学嘴已经跟不上战斗的节奏,现在已经糊成一片仿佛在饶舌。

“他慢下来了,恐怕要输。”在双方第五次分开的时候,莫德雷德突然出声道。

“你看得清?”沐恩听到这句话,回过头问道。

“嗯,还能跟得上。不过如果他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应该都逼不出我的‘降临’,毕竟你也知道,‘无垠之海’可以说是完克一切体术。”

沐恩点点头,无垠之海无形无相也并不激烈的限制效果确实可以再很多时候成为生死线上的决定性因素。

“世界真的很奇妙,功法逐渐奇妙的生克关系很多时候会决定战斗甚至生死的走向。就像你的……万物贯穿就会给我很大的麻烦,而他虽然拳脚工夫在我们所有人之上,但是依然对我毫无办法。”莫德雷德差点说漏嘴,幸好赶紧改了过来。不过他能说出后面的话,也算是变相承认了单凭体术,自己不是波雷的对手。

丹转过头来,看着这个曾经差点在擂台上杀掉自己的使徒,笑道:“你如果给自己一个增幅法术,难道也打不过他吗?”

“打不过,”莫德雷德摇头道,他对这个有着顽强斗志的少年非常尊重,“他的攻势是不惜体力的侠客打法,更对为了单挑而存在,与沐恩的有些类似——但是二者风格是两个极端。而我学的是为了绝大多数情况都会十分有效的杀人技,追求的就是快速制敌,并且付出最小的代价,总体来说,这样更适合战场。”

“以伤换伤、以命换命?”沐恩回头问道,因为他记得精灵王虽然叫自己各种小区域内的布局,但是在为了达成“战斗胜利”这个目的的前提下,并不反对兑伤。

但是莫德雷德摇头道:“陷阵之时,负伤和赴死往往没有区别,我们要时刻保证自己处在一个相对巅峰的状态下,虽然这件事很难做到,但是至少指导思想是这样的。”

“可这样的话,是不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也没办法快速杀敌?”

“的确如此,所以说具体情况还是要具体对待的……他要干嘛?”莫德雷德回答这问题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离开擂台,在他出声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被重新拉回到了波雷的战斗中。

虽然他的速度还是很快,但是就像莫德雷德所说,已经微不可查的变慢了。这点从他现在身体上的擦伤可以反映出来,之前双方都是完美的攻防。而现在许多细小的红蛇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开始蠕动。

但是胸膛起伏已经明显变大的波雷似乎并没有要后退的意思。

他四周张望了一圈,平静的眼神中带有些许拘谨,似乎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来看。

这是自然,因为就连二年级的许多学员在得到消息后都纷纷前往一年级的教学区,就为了目睹这位战斗风格极度凶狠的心生,并且有很多小道消息已经开始纷飞而出,都是猜测这位苦修者出身的教派和修行的地点,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他们对这件事情认真严谨的态度就连在给自己写论文时都不曾出现过。

收回目光后,他开始低头解开自己缠在小臂与小腿上的绷带,动作很慢,没人知道他要干嘛。

“不会吧?那东西难道是个限制魔导器?他要准备爆发了?”解说台上,看到这一幕的解说员激动的站了起来,霎时间曾经在上看到过的热血情节都用上心头。

没人知道,其实波雷在台上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下去,那么是我输了,但是这场比赛我想赢。”他抬起头,眼神变得坚毅了些许。站在他对面的那个镜像人,似乎并不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

回路开始涌动,那些被解除的绷带从地上重新升起,布带上也闪耀其土黄色的光。

“什么情况?真像他们说的?”看台上,好几个脑袋已经凑到了沐恩的身边,离着隔绝屏障感受不到魔力流动,只能问平时最见多识广的那个了。

“我觉得……”沐恩的语气也不太肯定,他左右探了探脑袋,慢慢的说道:“我觉得应该没有,估计是他有什么秘法能驱动那些绷带帮他战斗?”

擂台上。

“这些绷带,使用名为泣藤的寄生植物所做,它们本身对于魔力具有很好的吸纳储存作用,但是当周围的环境或是寄生的木材魔力浓度低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反而向周围释放出魔力。我用自身的魔力饲养了它很久,伴随我一起成长,如今它已经与我心意相通。你的拳脚比我快,但对于我的计划中,在这个层次的我来说,还不够快。所以你没有太多存在的必要了。”说罢,波雷身边的四根绷带已经重新围绕在他的身体边上。

很诡异的,绢帛之类的织物明明是柔软的代表,此刻却看起来极富力量感,在本体回路与它们的共鸣下,这些绷带仿佛拥有了生命,成为了波雷多出来的八只手。

接下来的场景就在所有人倒吸的凉气中变成了一边倒的形式。没有人想到这个苦修者居然还有后手,并不似书本上或者固有印象中的那样淳朴。

莫德雷德站了起来,瞬间多出了八只手,并且还能离开本体作战,这恐怕就不是单纯的无垠之海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现在怎么说?”在沐恩询问的过程中,那个镜像人的身体就片片剥落,在在无尽的铁拳中惨叫着逸散消失了。

“这就真的不好说了,得打过才知道,我到现在为止没有遇到过太棘手的同龄人,所以不知道同龄人的极限是否会对‘降临’的金身造成伤害。”莫德雷德说的非常自信,但是却莫名的让沐恩感到不爽,自己当初明明差点就在他肚子上开了个洞,现在居然大言不惭。

只在学院宣布镜像人的第二天,就有一个镜像人已经陨落了,这样的速度无疑让学院方面都非常吃惊,因为他们本来的打算是让这些镜像人组成与原本学生所组成的相同队伍,然后对战队进行比拼,看看他们能否打败每个人最大的敌人。

但没想到如此失策,波雷并不像看上去的是个只会苦练的单纯人。

但也并非没有好处,这样的一个苦修者出现在学院中,就像是做了个巨大的鲶鱼效应实验,整个学院的学生都开始动了起来。一时间,拼命练习的靓仔模样遍地都是,蔚然成风……

“听说了吗,诶诶,你们听说了吗?门罗今天上午已经被波雷干掉了。”迦尔纳满头大汗,看样子是刚刚从演武场回来。

“那岂不是马上就是你了?”战斗排位和综合排位是不一样的,所以如果波雷想要进一步的提升自己的排位名词,他的面前仍然立着数座大山——至少是普通学员眼中的大山。

真是见了鬼了,这个学园里明明都是天才,但是最顶尖与最底层之间的差距还是那么巨大,搞得现在遇见别人喊天才就像是在骂他。

也是现在沐恩才终于明白了之前是谁对自己说的话:“天才与天才间,一点点差距就是鸿沟。”

何苦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呢。

迦尔纳现在是日夜练习,每天起床不是这疼就是那疼,沐恩认识他这么多年没有见他这么拼命过,也是为了轻点挨揍豁出去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突然,角落里有个萎靡不振的嗓音响起了,“你之前还有我呢……”

定睛一看,那个仿佛已经失去梦想的咸鱼居然是阿诺德,他现在双目无神,一副已经认命的模样。

“别灰心,到时候你就装装样子,也不会很疼的。想点开心的。”亚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三个锋院的舍友,只觉得这群人实在是太惨了。

“对啊,想点开心的,你被揍完,还可以看迦尔纳被揍,那多开心一事儿啊;更开心的是,等他被揍完没多久,咵!拉瑞莎也要被揍。”沐恩看上去没心没肺。反正他第二,在这之前还可以闲好久。

什么?努力?直接认命了好吗!还反抗什么啊,麻烦!

“你这家伙说的好像自己就不用挨揍一样。”迦尔纳十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都说了他来我就直接躺好,不用打,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认输就完事了。”

“之前你……不是还特训来着吗?”

“那有用吗?你看人家唰一下把绷带解开揍死了自己,我这特训就跟过家家似的,还是省点力气少吃点苦。”

后来,沐恩因为不战而降被学校处分,通报批评,但是他丝毫不觉得丢脸。开玩笑,脸有什么用?能让你们少挨一顿揍吗?

头号狗腿迦尔纳表示论不要脸还是得跟沐恩少爷学习。

现在沐恩也算是想明白了,从前自己混的不够开还是因为自己太要脸,但凡相同了某些事情的关节,就能给自己卸下大量心理负担。

不得不说,这群读书多的鬼佬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真的一个顶俩,怪不得利己主义横行。

但是凯撒显然还是十分要脸的,以第一的身份光荣迎战波雷,两人打到了黄昏时分,足足两个小时,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体力。

到最后,对方都精疲力竭,魔力与体力双双用尽,而双方的天赋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波雷并没有选择解开自己的绷带,而是很常规的与凯撒战斗。

从某种意义上说,凯撒的神威与无垠之海有相似之处,如果没记错,学院大比那个时候凯撒也没有选择释放自己的天赋。

而苦修者波雷的天赋则更加让人惊诧,看上去能让他释放自己的天赋是件非常值得让人自豪的事情,因为凯撒从擂台上下来的时候说,波雷在台上告诉自己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释放天赋,第一次是为了知道自己的天赋究竟是什么。

蜃雨,是种双向的天赋,似乎也能解释他为何选择成为苦修者。

蜃是种水生的怪物,其状如龙,外有坚壳,可兴云布雨。

但是被称之为蜃雨的东西可不是普通的雨水,而是蜃的幼崽,会噬人骨血,使人陷入幻觉。

而且这种诡异的天赋是双向的,就是在一定范围内,所有人包括拥有者自己都会被影响。但是痛苦也会带来巨大的回报,如果能能在迷幻中保持清醒,就可以获得某种奇异的增益,具体情况沐恩表示自己忘记了要回去查一下书。

但实际上,这种回报是体力的充盈,意志战胜迷幻便可以杀死蜃的幼崽,并且让其成为自己亢奋的助力。

不过其实这真的算不上什么好的天赋,因为亢奋的精神如果超越了身体的极限,人还是会死的,有时候意志力极度顽强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但这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内。

让人感到兴奋的是,他们双方都抵御住了蜃雨的侵袭,所以他们都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的战斗力。

但是意志是有极限的,凯撒率先不支而倒下,但还没过几秒,蜃雨就停止了,因为天赋的拥有者波雷也已经因为体力、精神、魔力的三重透支而倒下。观台上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他们认为凯撒守住了高塔天才们的最后颜面。

顺带一提,这段时间见到沐恩就呸的不少。

而且上次避战的直接后果就是排位直接掉到了最下面,这让之前才被至刚至烈的波雷教育过一群的群众们很绝望的又感受了一遍精灵武技的热情与魅力。

不少人都不知道学院这个处分到底是在处分他还是在处分自己,特别是前面的那批人,因为排序往前是不能跳跃着挑战的,所以很悲催的每个人都被揍了两遍。

最后波雷认为是平局但是凯撒却表示对方才应该是魁首,所以最新的排名战斗排位位列榜首的是来自异乡的苦修者波雷。

这些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就到了亚伯最喜欢的拉人上贼船环节。本来双方都要谈妥了,但在波雷知道他们的队伍里有沐恩这个不战而降的对手后,表示对这个队伍并不看好,说什么也不愿意来。气的亚伯连夜揍了沐恩三遍。

所以,要脸这的可以少挨点揍。沐恩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太委屈了。

“你拉他入伙没用,他那蜃雨给你你扛得住吗?”在吵架的时候沐恩还在据理力争,但是人家纸面实力就已经非常高绝,这种锦上添花的东西实在不会成为关注的焦点。

后来为了缓和寝室中因为波雷而产生出的情感问题,阿兰提议出去探险,但是遭到了学院的拒绝。

本来仅仅出现这么个事也算不上太让亚伯烦躁,但……

除此之外,沐恩个人感情也不太顺利,在学期临近末尾的时候,克洛伊突然表示要退出队伍,她有了自己更心仪和适应的风格,这笔账也自然而然的也被亚伯归到了沐恩的身上,所以寝室的气氛一度更显的尴尬。

原本很完美的队伍在突然而来的连番变故下就连纸面实力都变得不够看了——反正在亚伯的心里是如此的,所以最近常常和沐恩吵架,问他为什么不去挽回克洛伊,天天就只知道躲在寝室里跟个懦夫一样。

但是沐恩被说的起火之后也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精灵公主是自己带来的,如果不喜欢自己,自己也可以走,并且还能再带走几个人,省的他还要考虑补强心烦,不如直接重组。

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得十分生硬,让阿兰夹在中间有些尴尬,迦尔纳当然是无论什么时候站在兄弟一边的。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劝架,但是有时候亚伯说的话比较过分的时候也会拍桌子加入战场。

总之,不管怎样,新塔院的第一个学期就这样在无数的偶然与变化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