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灰雾区

在徐玖到来之前，碍于通缉犯的身份，高坂玲只能住在京海城内治安力量最为薄弱的地带。

这种地方往往也意味着混乱和贫穷，属于真正意义上的“灰色”地带，也就是两人乘坐空艇前往超英联盟路上看到的城市底部。

灰色地带由于是在底层，本身又极度混乱，因此成了空艇的禁飞区，两人只能就近找了个停靠站点，然后通过轨道列车下去。

隆~隆~

列车在闷响声中斜向下行驶，徐玖站在窗口，抱着福灵望着外边的城市景象。

不同于之前在天空中的简单掠过，只有身处于这座城市，才能真正感受到它所展现出来的事物。

复杂的交通网络使得其下方遍布着大量的钢铁架构，再加上本就特殊的环境，使得灰色地带与城市中层一旦到了雨天就会形成大片浓稠的水雾。

前一秒眼前还满是在雨水中散漫的霓虹采光，等到列车突破交通网络的水平线，周围的光线几乎是立刻便黯淡了下来。

那些能晃花人眼的彩光突然就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而在这底下只能勉强的看到些残存的光影，而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

当列车越过暗沉的雨雾，真正下降到底部，呈现在徐玖眼前的却是另一个世界。

位于入海口的京海城从来都不会缺少河流，它们从来都不会出现在高层的视野内，却在这整座城市底部衍生出了另一种城市生态。

站在轨道列车的窗口往下望去，徐玖能看到密集水网分布在京海城的底层，而在河流的两岸则是遍布大量歪七扭八的街巷，低矮民房和各种五颜六色的商铺。

在这儿基本看不到上边的空艇，高架桥，精致的建筑，取而代之的河流间来往的乌篷小船，冒着黑烟，仿佛下一秒就要趴窝的机械装置......

全然没有京海城中高城区的严谨，简直就是混乱不堪，偏偏就是这种丑陋到了极点的布局，反而会给所有第一次来到这的人极大的震撼。

“011号列车即将进入灰雾区，请各位乘客有序上下车......注意生命安全！”

与之前的任何一站都截然不同的语音播报，足以证明这片区域的特殊之处。

“欢迎来到灰雾区，京海城的阴影，最为混乱的地带之一。”

高坂玲早已习惯，说话的同时当先走出列车，而在外边的列车站台，随处可见各种低俗，血腥的涂鸦，为数不少的流浪行躺在犄角旮旯里，将贪婪的目光投向高坂玲，又以更快的速度缩回去。

他们看到了这个身材火辣的女人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也看到了她对周围环境的适应，这在灰雾区意味着她身后有着足够强大的靠山。

任何妄图冒犯她的家伙都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骨肉能榨出多少油。

在荒原上混过大半年的徐玖对这种环境适应的很快，他见识过太多残酷的景象，曾被邪祟和诡怪环绕的他，意志早已被磨练的无比坚韧。

将怀中的福灵放到肩上，撑开雨伞跟在高坂玲身后。

离开车站，徐玖这才发现外边不远居然就有一条大约五米宽的小河，里边停着好些乌篷船。

上边的船家有的正用绳子捆着的吸铁石往河里扔，准备吸些铁器出去卖，有的蹲在船头杀鱼，身后还摆着一个碳炉用来煮鱼汤。

在这灰雾区，这种小船跟出租车起的是同种作用，只是才在上边见识过各种高科技交通工具的徐玖忽然看见这些老古董，一时间居然反应不过来。

只见高坂玲轻车熟路的走下河岸，招来一条乌篷船。

船只中央的竹篷顶部摆放着一盏绿灯，示意它现在是空船状态。

“这种船，很少见啊。”

徐玖站在只够一个人立足的船头，打量脚下这艘即便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都快要绝迹的小船。

原以为底下应该装着什么发动机，刚一抬头就看见船夫从船舷一侧拎出一根竹竿，愣了一秒，不由得说道。

“当然少见了，这可是灰雾区特产的船，据说是很早之前流传下来的，最适合这种河道，换成其他的船都没法在这里行驶。”

高坂玲早已钻进竹篷，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狭窄的河道还有上边横架着的拱桥，换做其他类型的船，还真就开不过去。

随着船夫不断的撑杆，这艘乌篷船就跟一条游鱼似的穿梭在这密集的河道内，徐玖没有回竹篷底下，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边的事物。

按照高坂玲的说法，这儿算是灰雾区内比较繁华的地带，一个地下的商业中心，常年都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底层居民来这儿做各种交易。

徐玖看到披着半透明雨衣，身前用皮带挂着一个摆满各种货物的橱窗的摊贩在人群中叫卖，在他旁边不远就有拎着个粉色儿童书包，神情萎靡的黄毛敞开大衣，里边的内衬和书包内放满了各种违禁药品。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间义体改造馆，门前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而他的双臂和半边胸膛却已经被改造成义体，还是拆卸到一半的半剖面状态，他就像是个标本，任凭来往的路人观看。

直到拐过第三个河道口，徐玖不仅没有见到过哪怕一个警察，甚至于偶尔能够看见画着京海城政府徽记的标志上打了巨大的红叉。

这种行为要是放到上边，几乎是立刻就会被遍布城内的监控摄像头发现，然后遭到围捕。

可在这儿，京海政府的权威在这儿似乎失去了踪影。

“政府根本就不在乎灰雾区里边的死活，他们只是要求这里保持安静，于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下来一支清道夫队伍，扫平所有敢于闹事的势力，然后重新返回上层。”

像是察觉到了徐玖的困惑，高坂玲从竹篷底下探出头来解释道，

“这种管理的方法粗糙的让人绝望，可灰雾区的人早就习惯了......啊，到了，就在前边。”

话说到一半，高坂玲忽地叫停船夫，同时开始在竹篷里边变装，这是为了不被可能蹲守在附近的鬼寮成员发现。

徐玖先一步上岸，在一家挂着两条交叉的鱼形灯牌的旅馆前停步，左右看了眼，确认没有人埋伏在旁边的巷道或是店里边，这才给躲在一旁的高坂玲打了个信号。

“你留在这放风，给我十分钟，拿了东西就走。”

交代了一句，高坂玲快步走进旅馆，徐玖点点头，看了眼旅馆里杂乱堆放的物品，柜台边的长椅上坐着的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他本就没打算进去。

看到街对面的一家商铺橱窗里摆着的老旧电视机，就这么撑着伞站在旅馆旁边的灯柱底下，从福灵那儿拿来一颗果子，看着电视里边模糊不清的拳击比赛，慢悠悠的剥着皮。

刚剥了一半，忽地感受到一道视线，撇头望过去，只见旅馆门口刚走出来一个拎着蛇皮口袋，手里攥着几张纸币的少年，正直勾勾的看着他手里的奇珍。

见徐玖发现了自己，少年像是被吓到了，忙不迭的鞠躬道歉，瑟缩着想要掉头返回旅馆。

“哎，等等，过来。”

徐玖向他招了招手，等少年近前，直接将剥好的奇珍分出一半随手递了过去，

“跟你打听个事，这就当是报酬。”

“您赶快离开这，旅馆的店长刚才在跟人打电话，说是找到目标了......您身上的衣服，肯定不是灰雾区的人，快走吧！”

接过一半的奇珍，少年语速极快的提醒了一句，旋即快步跑开，等走出去十几步，又回头看徐玖，发现后者居然在原地没动弹，赶忙扔下蛇皮口袋跑回来，

“我没有骗您，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身上......身上都有怪物的脸。”

“我知道，他们已经来了。”

徐玖看着少年，抬手指向他身后，再转到另一侧。

旅馆前的街道两侧，两拨穿着打扮明显来自于同一个势力的人正快速向这边靠近，等距离足够近，徐玖发现所有人的脸上都佩戴着青红鬼面，身上的皮夹克在行进间露出后边诡怪图案的边角。

“进旅馆，把果子吃了再出来。”

徐玖曲起手指弹了下少年的额头，等他转身跑进旅馆，这才收起手中的伞，往前两步站在街道中央，戴上耳机，从腰间抽出审判者。

包围而来的鬼寮组织成员看见徐玖手中的双枪，两边的队伍中立刻便有人主动上前，抬起臂膀张开能量屏障，而后边的成员也是毫不犹豫的掏枪瞄准。

这一刻的徐玖就像是个肉靶子，暴露在十几个枪口下，瞬间便遭到火力覆盖，而他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全然无视了漫天飞来的子弹，自顾自的扣动着扳机。

旅馆内的少年背对着缩在墙角，小口的啃着果实，听着外边密集的枪声和偶尔响起的火炮轰鸣，咀嚼的速度刻意放缓，仿佛这样就能让外边的那人多一分取胜的机会似的。

然而他这边才刚吃到三分之一的程度，外边的枪声就已经停了，绷着脸探出头查看情况。

只见街道中央的男人身侧的水流逐渐散去，冲开满地的子弹，周围的一些杂物早已经被轰成碎渣。

赢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少年便觉得脚下的地面一阵颤动，耳畔更是响起狂躁的兽吼。

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就在街道的右侧，一个仅穿着条背心，浑身肌肉虬结，脖颈以上竟是个野猪头颅的怪物正闷头狂突猛进。

灰雾区的街道根本禁不住它的蹂躏，那两条剩下几块碎片耷拉着的双腿每迈动一次，街面上便要多出几道裂缝。

不仅于此，与这头猛兽相对的另一边，不知何时已然腾起浓雾，数十枚飞镖飙射而出，紧随其后的则是数道从外观上看一模一样的身影。

“看样子高坂玲拿的东西确实非同一般，两个干部带队蹲守。”

面对两名使徒的包夹，徐玖先是收起右手中的审判者，向着距离自己不过十米的兽化使徒勾了勾手指，而遭到挑衅的后者当即咆哮着侧过身，右肩在前，大量粗厚尖锐的刚毛透体而出，像是准备一击将徐玖彻底碾成肉末。

然而它还没到徐玖身前，脚下的街道却是陡然凹陷，变做一张满是锐利岩刺的大嘴，反过来向他的两条腿啃去。

“没用的，这些小石子，根本就伤不了我！”

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发动了超凡能力，野猪人看了眼脚下的坑洞，即便自己的身体已经失衡也不在乎，因为对方已然在自己攻击覆盖范围内。

借着身体前倾的势头，双手先行落地，紧接着直接异化成两只巨大的猪蹄，口中更是延伸出暗黄色的狭长獠牙，卯足了劲打算直接犁出一条通道。

事实证明灰雾区的街道在它的蛮力下跟豆腐也差不了多少，等他终于冲到目标身前，看到只是一个不能再普通的人类拳头。

没有缠绕的能量，没有扩张的肌肉，更没有丝毫像样的冲击波。

直到拳头印在它脑门的前一秒，它都坚定的认为自己即将欣赏血肉横飞的场景。

于是就在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如同镜花水月般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暗红色的血浆和翻天覆地的晕眩感。

皮肉掀起的浪潮自头颅开始向后翻腾而起，狰狞无比的野兽就这么倒在徐玖的拳下，而拳面上甚至没有沾染丝毫血渍。

轻松解决掉一个干部的徐玖头也不回的摇摆着身形，躲过侧面袭来的飞镖，好整以暇的转身，看向刚从他身前，发现野猪被一拳干掉后又慌忙转身逃窜的家伙。

赋灵！

方圆十数米以内的雨幕瞬间停滞，转而化作水蛇轻而易举的将其中一道身影束缚在原地，而随着他被擒，周边的那些相似的身影都在瞬间消散。

“在我面前玩影分身，当真是不知死活。”

哪怕暂时无法使用幻形，徐玖的左眼依旧对光影的变幻极为敏感，想要骗过他的眼睛，除非对方也达到了蝉蜕级。

操控着水流将人带回来，徐玖并没有急着干掉他，而是刻意的留了他一条命。

这家伙兴许还有些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