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漠南两大胡族重归一统,建立统一政权辽朝,第二次陇右之战,辽朝其实是有机会从背后下刀,给大晋来一个釜底抽薪,但是他们却并没有这么做,主公以为这是为何?”

“第二次陇右之战的发展与结束,说实话,里面有很多出人意料的地方,比如辽朝,李忠与吐蕃激战正酣,胡人这个时候若是对安北突然发动进攻,一定可以取得巨大的成功,”

王怀烈虽然没有参加第二次陇右之战,但当时他也是做好了出战的准备,原因很简单,当时的陇右战场,吐蕃先期出兵迅速,接连胜利,取得巨大的优势,而且军队数量上,也是远超李忠,就当时的情况来说,很多人对陇右战局持悲观情绪,所以,很多还算忠心朝廷的地方节度使,都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一旦陇右战局恶化,赵智肯定会紧急调兵遣将,借助地方节度使的力量。

当然,最后的结局很美好,李忠力挽狂澜,再次以少胜多,大败吐蕃,经此一战,彻底打垮了吐蕃的军事力量,使其至少二十年不敢在与晋朝争雄。

范中哲冷笑道:“主公,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敌人强大于己,其实并不可怕,怕就怕这个敌人没有弱点,一个冷静而理智的敌人,绝对会让人感到恐惧与害怕。”

王怀烈不解道:“辽朝当时在顾忌什么?”

范中哲淡声说道:“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不能一击成功,势必会形成僵持之局,一旦形成僵持的局面,就算你战胜了敌人,自己同样也会损失惨重,比如我们与吐蕃的战争,李忠接连两次率军大败吐蕃,斩敌数十万,为我们大晋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与威名,但是除此之外,朝廷还得到了什么?吐蕃依旧存在,虽然虚弱,但并没有被灭亡,几十年之后,依然会恢复元气,到了那个时候,战争还是会继续。”

王怀烈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范中哲的意思,胡人在建国之后,其上层统治者,显然不是一群泛泛之辈,不再像以前那样只知道打打杀杀,烧杀抢夺,而是多了战略与远见,在没有把握可以一举灭亡晋朝之前,就不要轻举妄动,一旦战争爆发,不能成功,那就是一场长久的僵持,得不偿失,对谁都没有好处。

范中哲继续说道:“安北节度使战败退守安北,辽朝大军在安北边境虎视眈眈,在战争最关键的时刻,李忠却是调遣大量安北精锐士兵南下支援陇右战场,完全不顾及辽朝大军的威胁与隐患,主公,您以为李忠为何要这么做?”

王怀烈摇了摇头:“你以为呢?”

范中哲嘿嘿冷笑道:“我以为李忠当时做了两手准备,若是辽朝按兵不动,那最好,一旦有任何的出兵迹象,那便所幸舍弃整个安北,乃至整个陇右十一州,保存军事力量,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撤回会州,防止胡族大军攻入关内,灭我大晋。”

听闻此言,王怀烈全身猛的一震,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这不可能吧,若李忠真有这个意图,这么的的事情,不可能到了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这仅仅只是你的猜测与妄想罢了。”

“我确实只是在猜测,但绝不是妄想。”

范中哲点了点头,说道:“当时吐蕃大军已经攻入陇右西部,整个陇右战场上的局势,吐蕃依旧占据很大的上风,在这个关键时刻,一旦辽朝数十万大军南下,安北节度使马武刚刚战败,正是军心浮动之际,安北大军根本不是辽朝的对手,安北若是被攻破,那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因为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战败,惨败,如此情况之下,还不如舍弃安北与陇右,虽然失去了土地,却保存了军事力量,只要军队还在,就可以继续守卫会州,防止胡族与吐蕃两国联手,意图亡我大晋之心,若整个大局真的往这个方向发展,以李忠的性格,为了大局考虑,是很有可能会这么做的。”

王怀烈摸了摸下巴:“没有了军队的保护,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将会立即沦为奴隶,他李忠恐怕将会受到天下所有人的唾骂与指责。”

范中哲说道:“正因为干系重大,有些事情,只能心里想,或许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会去付诸行动,但绝不会说出来。”

王怀烈看着范中哲,叹声道:“范先生,你说这么多,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是冲动的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心里有数。”

范中哲脸上有了笑容,躬身一拜:“主公圣明。”

范中哲的性格就是如此,或许对于不平之事,他会表现的非常激烈与刚直,但涉及到整体大局的重要事情上,他一般不会激烈劝谏与直言,而是点到即止,说出自己的建议与意图,若是王怀烈不接受,他也就不再多说,而是扯开话题,然后在找机会,慢慢把话题与思路,重新绕回原点,一直到王怀烈自己接受与明白为止。

赵智驾崩,赵询继位,封赏了很多人,但是对于王怀烈,却是表现的颇为冷淡与慢待,这让王怀烈对朝廷,对赵询产生了怨恨心理,做了一些出格的事与说了一些出格的话,范中哲几番劝谏,一直到今日,这才让王怀烈明白了一个道理,随着赵智的身死,杨道嗣、刘桀等一批功勋卓著的名相,或死,或隐退,大晋的朝局开始不稳,国力开始走向衰落,但就整体而言,中央朝廷的力量依旧强大,不是一二个地方节度使所能够抗衡的,一旦王怀烈与朝廷彻底翻脸,朝廷是不会惧怕王怀烈的,很有可能会借着这个机会,以王怀烈杀鸡儆猴,拿他下刀,警示天下各大藩镇节度使。

现在赵询把目光楚州这里,王怀烈所需要表现的态度,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低调与顺从,在付出一定的代价之下,保全自己,尽快把赵询的目光引开,减轻自身的压力。

“范先生请坐。”

王怀烈抬手请范中哲坐下,然后说道:“昨天赵询刚刚下了一道诏书给我,同意了我的请求,把楚州以北的两个县,分离出来,恢复蔡州的建制,蔡州地方官员由朝廷统一派遣与调度,而蔡州都督的人选,则是让我举荐,对此,范先生有什么看法?”

范中哲沉吟片刻,然后问道:“蔡州驻防士兵的粮饷与物资,还是由我们楚州供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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