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梁欢也不晓得她娘要把张建修安排在哪个客房,清茶漱了口,梁欢想去客房看看,郡公府的客房在宅基西边,梁欢提着降纱灯进了客房位置,在院门外听得里面有人说话,她不禁有些奇怪,她爹要跟张建修还要聊些什么?训导女婿也不是这样训导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近了,才听出来是年轻男人的声音,听着是……宋承?

梁欢惊讶不已,稍缓了脚步,宋承已经偏首看了过来,望向她的目光晏晏的,带着笑意道:“我跟张公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梁欢被他脸上的笑弄的寒毛直竖,她太了解宋承了,他这人性子冷,甚少跟一个刚认识的人笑语嫣然的,除非他有事要求这人。

宋承没有事求张建修,那他这样的跟张建修攀谈示好是想干什么?

梁欢缓缓步进客房院子,降纱灯插在门梢上。

他愿意装笑脸,那她也就笑眯眯的:“殿下还在啊,我还以为殿下回去了。”

宋承摇头,他今天晚膳饮了酒,酒量不大好这会洁白的面颊微带红晕,低头看梁欢的眸子似两汪碧泉,挑起的眼梢飞红清眸泛着水光,眼睫颤动,眸光就漾动起来。

梁欢见不得他这幅模样,不自然的撇过脸对张建修道:“表哥早点休息,我们明早要早去书塾呢。”

张建修也饮了酒,他这会有些犯困,要不是康王跟随到客房,他都歇息下了。

梁欢这样说,他也应了声,对着宋承道:“在下送殿下出去。”

宋承摆手,微挑着长眉:“梁五送我出去吧,你就歇下。”

张建修有些犹豫:“这…这也太失礼了,殿下我送您。”

宋承已然往外走,见梁欢还呆站在张建修跟前,眸色瞬时有些黑沉,语气却还是轻快的:“梁五,你不送我吗?”

梁欢咬着下唇,手指蜷在掌心里,她不想跟他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见她站着不动,宋承几不可闻喟了声,语气幽幽:“先前我救了你,也不值当你送我这一程?”

梁欢低着脑袋,她朝身处黑暗中的宋承睨了眼,伸出手慢慢握住了降纱灯的灯柄。

踩蚂蚁一般蹭到宋承身边:“殿下这边走。”

宋承见她愿意过来,心情颇佳,借着酒细长手指拨了她髻上蜻蜓簪子,直弄的那簪子颤动不休,梁欢有些恼,捂着脑袋赶紧去看张建修,好在表哥进去了,没看到宋承的动作。

她瞪起了眼:“你做什么!”

宋承带着笑意:“你怎么把虫子插在脑袋上?”

梁欢闭了闭眼,有些忍无可忍:“什么虫子!这是蜻蜓闹花簪!殿下这会回去,宫门怕是落了匙吧?”

宋承点头,却不以为然:“我能进去。”他抬脚往郡公府大门方向走,梁欢却不想送他到那么远,将灯递给福丫。

“你送殿下出门。”

福丫接了灯要去,宋承撇了她眼面色有些冷,但很快又温和起来:“我送你的磨合乐喜欢吗?”

梁欢绷着脸:“没有看到什么磨喝乐,殿下也不要总往我家里跑,家中姊妹多,传出去难听。”

宋承疑惑道:“梁大人没有拿给你吗?”

梁欢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摇头道:“在我屋里,我还没打开看。”

他又高兴起来:“那你回去看看吧。”

氤氲灯火映着他的笑脸,这张脸上的神色很温柔很动人,眉眼梢尾尽是醉人的风情,很难想象一个男子会生的这样模样,不笑的时候是清冷俊秀的,笑起来落尽天上星光。

梁欢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悸动,这样的宋承谁能拒绝的了?

梁欢轻轻摇头,将恼人的思绪抛开,不再看宋承那张蛊惑人心的脸,嫣红裙摆拂过石径转身回了听雨阁。

回到听雨阁,梁欢直挺挺躺在床上,前世的场景在脑中翻涌不休,她也曾跟宋承把手言欢行于月色花间,可争吵起来的时候,就像两只厮杀的兽,谁也不肯让着谁。

为什么她跟宋承会走到那一步?

福丫进来见梁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小声喊她:“姑娘睡着了吗?”

梁欢头疼,压根就睡不着,福丫喊她,她就坐了起来。

“殿下已经回去了。”

梁欢嗯了声:“你也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福丫想了想问:“姑娘,殿下说的磨喝乐是不是您让我丢掉的那一个?”

“是的。”

福丫轻抽口气:“那要是康王殿下要姑娘拿出那个磨喝乐怎么办?”

梁欢摇头,有些失神:“不管他,他不会管我要的。”

前世的时候,宋承送给她那个磨喝乐,她跟宝贝一样放起来,但后来宋承也没有说要再看。

福丫见此放下心,秦妈妈进来给梁欢放下帐幔,放好温热茶汤,伺候梁欢上了床。

这一夜梁欢睡的转侧不安,这一夜的梦离奇古怪,一会是她跟宋承刚成亲的时候两人牵手在液池边,一会是她跟宋承吵架,一会又是姚幼露来劝架更加闹的不可开交,最后变成了宋承持剑对着张建修,恶狠狠对张建修道,敢抢我的女人,活腻歪了!

梁欢一惊,喘着气睁开了眼,后背脖子里汗津津的,睡出了一身的汗,挑帘看向直棂窗,深而沉的蓝色映在窗纸上,天还没亮,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被噩梦给折腾醒了。

梁欢呼了口气,松了身子陷进被褥里,窗外传来低低的风声,她脑子有些胀痛,大概是没睡好的原因,翻了个身想要重新睡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娘说梦都是反的,那她刚才梦到的宋承要杀张建修一定不会变成真的。

她要嫁给张建修,她不想死,她要活着,儿孙满堂。

结果梁欢这半夜一醒,再继续往下睡,就睡的很沉,福丫恨不得抱着梁欢的脑袋才将人喊醒,早饭随意的吃了几个包子,忙不迭的上了马车,张建修也被她连累,他早就起了,要不是等梁欢,他这会都在书堂开始读书了。

梁欢羞愧难当,一路上对着张建修道歉:“对不住了表哥,是我贪睡,回头我请你吃清风楼的栗子糕。”

张建修倒不很想吃点心,只是觉得梁欢这样急忙慌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几分可爱。

他安抚梁欢:“不打紧,说不定夫子还没到呢,夫子昨日回家,肯定也不会早。”

事实证明还真被张建修说中了,他们进了学堂,夫子也才把讲案拿出,梁欢大忪口气,回头对着张建修挤眼睛,小嘴一张一合。

‘表哥,你说的真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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