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让孟妤沉默了下来,没法设身处地的去体会他们那时候的情况和绝望。

强忍着泪水,强颜欢笑的道:“一会我们一起保护殿下。”

高栾难得一见的笑了,倒是让他这个人看上去平易近人了几分。

在此期间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不乏落井下石的,她一一对付了,这才熬到天黑。

红烛点燃了整个寝殿,孟妤却没有睡下,而是坐在那蒲团上,像是在等什么人。

一直到亥时三刻的时候,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可却不是一个人的。

周子期和房云翼一同出现在寝殿内,高栾并没有阻拦,而是候在门口守候着。

二人在她的邀请下落座,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不语。

外头还飘着雪花,此番二人身上都落了白。

她温了酒,执手给二人满上,未曾易容,只是依旧穿着男装。

“明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会再见了,二位是来给我送行的?”孟妤含笑的打趣道。

房云翼冷着一张脸,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你当真要如此?”

“当真。”她敛了笑容,神情严峻。

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说说而已。

晋阳这一遭,非去不可。

她若不去,血流成河。

“你可知你此去九死一生?”房云翼尽量的让自己不那么激动,努力的压着怒火。

孟妤抬眼瞧他,唤他,“兄长。”

房云翼身子一僵,惊诧的望向她。

“喝酒吧!”她轻笑着将酒推给他,“西出阳关无故人了。”

房云翼犹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满腔的火气荡然无存,却猛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倒是周子期颇为镇定,“姑娘有话要对我说?”

“嗯,”孟妤点了点头,“朝局不稳,我一走势必大乱,立太子是早晚的事情,如今朝中局势一目了然,周公子可以和周大人商量投奔于五皇子的手下。”

“我知道周公子饱读诗书,未曾参与过这些腌臜之事,可不杀人,便不能救人。”

她提前给周子期打个预防针,就是希望对方有个心理准备。

“若是殿下失败了,周家也不会被牵连,到那时你若想给苏家翻案也不是什么难事。”

周子期点了点头,“那就祝姑娘一路顺风。”

房云翼不善饮酒,几杯下肚已经神情恍惚了,却始终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她和周子期的对话。

酒过三巡,也分不清楚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的。

周子期识相的外出等他。

“孟妤和房大人兄妹一场,也算是有缘,便在此祝房大人步步高升。”她笑着以茶代酒。

房云翼面颊微微泛红,望向她的眼神扑朔迷离,只觉得面前的这张脸摇摇晃晃的,面容清秀,昳丽动人,一颦一笑都是万般风景,和那日雪中写诗的女子相差甚远,可偏偏又是同一个人。

他眼中弥漫了一层雾气,本想酒壮人胆的说出来,却又克制住了,他低声细语,语气缠卷,像风卷起一地繁花,温柔极了,“孟妤……”

孟妤闻声看向他,眼神过于茫然。

他惊慌失措的躲开,踉踉跄跄的起身,连仪态也忘了,狼狈不堪的落荒而逃。

孟妤:“……”

她好像,吓到人了。

周子期狐疑的跟了上去,这二人不知不觉中成了好友。

暗道中,他追上了房云翼。

却只听见他那微颤的语气,“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子,却是这般的滑稽。”

周子期恍然大悟,“房兄喜欢孟姑娘?”

他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周子期默然了下来。

二人离开没多久,一直到子时过后,寝殿内还在亮堂堂的,孟妤毫无睡意的坐在那处一动不动。

直到一袭白衣扫过门槛,绕过屏风出现在她的面前。

少年身材修长,似乎又长高了不少,桃花眼沉静如水,站在不远处定定的瞧着她,“晋阳很危险。”

他鲜少在乎别人的生死,于他而言,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该死,一种该利用。

可面前这个人,却总想着特殊几分,偏袒几分。

说不出来,就是舍不得。

孟妤眨了眨杏眼,重新拿了一个杯子给他倒酒,答非所问的道:“这么晚了,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喝杯酒暖暖身子吧!穿得这般少若是生病了……”

“不是你喜欢我穿白衣的嘛?”他挑眉,理直气壮的反驳。

孟妤一愣,错愕的抬起头来。

公孙离未在解释,而是盘腿坐在了她的旁边,听话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杯下肚,桃花眼当即红了起来,有些委屈的望着她,“不是你说的喜欢我穿白衣的嘛?”

孟妤恍然大悟,她确实这么说过。

公孙离穿白衣很好看,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阿离,以后……照顾好自己,这么大了,别生病了,皇后再打你,那便杀了吧!”她笑着嘱咐道:“东宫有一个暗道,可以通往宫外,给你作为不时之需,认识你我很高兴,我从没把你当成外人,只是我们立场不一样,若是我死了,以后逢年过节记得给我上坟。”

公孙离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孤独了那么久,从未有人关心过他。

母妃去世之后,他便是一个人。

在波谲云诡的后宫摸爬打滚,处处小心谨慎。

少年倏忽间笑出声来,红着眼望向她,“阿姐?”

孟妤手中的杯子啪嗒一下掉在了案桌上,不敢相信的看向他。

公孙离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小嘛?想让我唤你阿姐,反正你也要死了,叫叫也无妨。”

她笑盈盈的伸过手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照顾好自己,明日就别送了。”

少年浑身紧绷,一滴泪水从眼角落下,悄无声息的滴落在手臂上,有些烫手。

“阿离!以后照顾好自己。”

这话是母妃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恍如隔世。

公孙离故作轻松的起身,走到门槛时,抓紧了衣袖,侧目而视,咬牙道:“没见过比你更笨的女人,孟妤努力活着,好好活着。”

那我……一直叫你阿姐也未尝不可。

------题外话------

公孙离的感情线哭死我,就是个不懂事的少年,亦正亦邪,时好时坏,归功于没人好好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