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公府后院。

铮!

亭中余香鸟鸟,琴声悠扬,送别吕夷简后,王曾独自一个坐在小亭中,一边抚琴,一边暗自思索着宫内的异动。

国事维艰,如今两府大臣中,放眼望去全都是丁谓的党羽。

之前李相(李迪)尚在时,他好歹还有一个帮手,现在仅有他一人苦力支撑。

若不是他和钱惟演关系尚佳,有钱惟演在其中周旋,只怕他也逃不了被贬的命运。

“唉。”

半晌,琴声戛然而止,王曾越想心情越是烦闷,抚琴本是雅事,心绪不宁,自然没法继续谈下去。

另一边,吕夷简回到府中,刚一进门就听到门房汇报,他的姐夫,也就是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鲁宗道来访。

(龙图阁直学士前文提过,是高级文官的荣誉头衔,侍讲是皇帝的顾问,属翰林学士院)

《诸世大罗》

“姐夫,今日你怎么来了?”

走进会客厅,吕夷简看到鲁宗道,神情颇为意外。

“唉。”

鲁宗道叹了口气,面露难色,有些话,他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在朝堂上,他是敢于和皇帝辩论的‘直臣’,但脱下官服回到家。

不提也罢。

总之,他算是一个另类的妻管严。

他的妻子吕氏,也就是吕夷简的姐姐,倒不是那种泼辣的性子,反而是那种很温柔的女性。

可一旦涉及到某些大事,鲁宗道也辩不过自家妻子。

前不久,太后下了手诏,自禫除后,当宣召近臣入宫给小皇帝讲学。

太后的意思是希望官家不要荒废学业。

鲁宗道便是侍讲名单中的一员。

虽然他现在还兼着权判流内铨的任命,公务算是比较忙,但再忙也没有教导官家重要。

(流内铨是官员的考核机构之一,主要负责考核选人中的初等职官,像县令之类的都在考核范围之内)

因此,他本人倒是对这项任命欣然接受。

可他的妻子吕氏却有不同的意见,吕氏虽是一介妇人,但政治眼光并不差。

她建议鲁宗道最好不要入宫讲学,反正流内铨的公事繁忙是众所周知的。

以此为借口,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鲁宗道并不这么认为,于是,两人就吵了一架。

吵到最后,鲁宗道没能辩过妻子,这不,他到吕夷简这边来便是为了寻求援助的。

只是这事确实有点难以启齿,所以他才会犹犹豫豫。

“这……”

不多时,听完鲁宗道的讲述,吕夷简不禁有些哑然。

这事,姐姐的做法的确有欠妥当,可姐姐的建议却是没错的。

“姐夫。”

吕夷简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

“其实,这事我是站在家姐这一边的。”

“你……”

话音刚落,鲁宗道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场便要拂袖而去。

好一个吕夷简,帮亲不帮理啊这是!

“姐夫,姐夫,莫急。”

眼看鲁宗道要走,吕夷简连忙跟着起身,拉住了他的绣袍。

“姐夫,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同意家姐的看法,不是因为家姐是我姐姐,而是因为如今宫内的时局。”

对于自家这位姐夫,吕夷简是非常了解的,性子耿直,敢于直言,若是先帝尚在,姐夫去宫内讲学,他是不会说什么的。

但如今掌权的太后。

时移世易,他担心自家姐夫说错什么,若是得罪了太后,姐夫日后哪还有好日子过?

肯定会被太后穿小鞋。

然而,吕夷简还是低估了鲁宗道的执拗,即便他苦口婆心规劝许久,鲁宗道最终还是没松口。

眼见如此,吕夷简还能怎么办?

只能回头去劝自家姐姐,如今时局未明,家宅不宁,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也罢,姐夫,既然你坚持如此,那便入宫讲学吧,这样,且待我修书一封,仔细和家姐道明其中利害。”

……

……

乾兴元年,三月十三。

大祥日。

在太常礼院的引导下,李杰对真宗进行了大祥祭,祭奠完成,他换下小祥服,穿上大祥服。

然后,群臣入宫哭吊先帝。

一套繁琐的祭奠结束,时间已然来到了下午。

西上合门。(专职奉慰的地方,连接内外朝的宫门之一)

李杰一脸‘悲痛’的看着不远处的众臣们,站在前排的大臣很多都是他的熟人。

如张士逊、鲁宗道、晏殊、冯元等,都是他东宫时期的老师。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名列两府,但也已是高级文官,如果能把他们糅合到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其中,鲁宗道和张士逊都是吕夷简的姻亲,吕夷简现在虽然还没有入主中书,但其伯父吕蒙正的人脉关系犹在。

这股力量是李杰必须要争取的。

其次,冯元虽然权势稍差一些,但他和他的老师孙奭(shi四声),皆是有名的经学家,在士林中颇有声望。

又半个时辰过去,繁琐的祭奠仪式终于结束。

李杰告别大臣们重新回到内朝,今天跟在他身边的内侍不是张茂则,而是另外一个小黄门。

张茂则被他打发去了内东门那边,那里是群臣奉慰太后的地方,绝大部分内侍也都在那边。

派张茂则过去,便是让他找机会叫锦囊交给雷允恭。

内东门。

祭奠仪式结束,张茂则找了个机会凑到了雷允恭身边。

严格来算,雷允恭也算是官家的潜邸旧臣,所以,张茂实去找雷允恭也不算太过突兀。

“你寻来做什么?”

然而,雷允恭对于张茂则贸然找他的行为,却是很不爽。

之前的事,他还没忘呢。

如果不是最近太忙,他早就找机会收拾张茂则了。

“雷押班,是官家让我寻你的。”

说着,张茂则迅速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眼看四处无人,他立马从怀中掏出锦囊,双手奉上。

“这是官家让我交给押班的,官家说了,此锦囊遇水方可打开。”

见状,雷允恭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锦囊,反而是怪模怪样的打量了一眼张茂则。

这小子是吃错什么药了?

竟然跟着小官家一起胡闹?

还锦囊?

如果雷允恭晚生个几百年,他大概会知道‘锦囊妙计’的含义。

不过,现在是宋朝,他并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诸葛丞相,也不知道锦囊妙计安天下的典故。

他只是觉得很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