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山村面积不大,在这个娱乐手段匮乏的年代,村民们吃完饭大多都会到外面溜溜弯,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聊聊八卦。

“今天那个老右家里又来亲戚了,哦豁,那一身军装笔挺笔挺的,领子上挂的两毛二,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真的假的?两毛二?那得多大官啊。”

“是啊,老欧家还有这种亲戚?”

此时,瘦猴正途径这里,听到其他几个人的讨论,他立马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当他听到‘两毛二’几个字时,浑身顿时一震。

两毛二?

那可是中校啊。

(55式军衔,中校两条纵线,两颗校级星徽)

乖乖个隆咚,‘老欧’还有这背景?

幸好自己平时没怎么欺负过他。

站在原地悄悄停了一会,瘦猴发现那些人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觉得挺没劲的,于是便溜达走了。

不过,相比于他之前的步伐,他的脚步明显加快了一些。

这件事,值得好好说一说。

小黑山岛上的村民们大多都是世代打渔,亲戚朋友基本都是渔民,即使偶尔有哪家有个亲戚当官的,当得也是芝麻绿豆的小官。

像什么村支书,公社主任什么的。

虽然大家都是平头老百姓,但私底下讨论时,校级,处级以下的干部,可不都是芝麻绿豆的官嘛。

即使他们这辈子都当不是干部,也不影响他们瞧不上处级以下的干部。

当然,这仅限于私底下吹吹牛,倘若哪位领导来了,只要比村支书大一级,在他们眼里也是大领导。

欧阳家。

小院里觥筹交错,李杰和江德福今晚喝了不少的酒,喝着喝着,江德福就喝多了,说话都开始大舌头了。

“欧阳,你是这个!”

江德福竖起大拇指,拍了拍李杰的肩膀。

“你比我想象中要坚强的多。”

如果江德福没有喝多,以他的情商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毕竟,在他眼里,‘欧阳’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直接这么说,难免会刺痛对方。

但今天却是不太一样,他从安杰的口中听说了很多事,其中大半都是关于‘欧阳’的变化。

今天一见面的那个熊抱,晚上吃饭时上桌的白酒,仅凭这两天就足以印证‘欧阳’的改变有多大。

‘欧阳’本该是行握手礼,喝红酒,吃西餐的人。

“小黑山岛的条件虽然艰苦了一点,但这里的民风淳朴,你……”

一旁的安杰眼看江德福越说越刹不住车了,连忙在桌下踢了江德福一脚。

然而,被酒精麻痹了身体的江德福,压根就察觉到安杰的小动作,依然继续说道。

“你好好呆在这里,安心过日子,你的情况我打听了一下,没什么原则性的问题。”

“毕竟,你也不是真正的反革命。”

“老江!”

眼看江德福越说越离谱,安杰忍不住呵斥了他一声。

姐夫的改变虽然大,但当面说这种事,不是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吗?

这一次,江德福注意到了安杰闹出的动静,只见他一脸诧异的望着安杰,好似在问。

‘怎么了?’

安杰轻轻哼了一声,把头往旁边一偏。

老江真的是喝多了!

说话都开始不经过大脑思考了。谷兇

平时老江可不会这么说话。

“没事,没事。”

这时,安欣出面打了个圆场,‘欧阳’已非昨日的‘欧阳’,听到江德福的话,‘欧阳’肯定不会觉得刺耳。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俩晚上说私密话的时候,‘欧阳’甚至会主动提到被划成‘老右’的事。

而且在提起这件事时,神色十分坦然,语气也很平静。

和两个月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来到小黑山岛,看到这里的一切,即使心里早有预期,可小黑山岛的环境和安欣预期中的落差仍然很大。

本来,对于未来的生活,安欣是很忐忑的。

但丈夫的平静,以及丈夫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巨大变化,无一不让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有时候她私下想着,如果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好像也不错。

丈夫出海打渔,自己教书,每天的日子平平淡淡。

闲时去沙滩上走一走,吹吹海风,忙时,站在原地看日出,观日落,一日三餐,即便粗茶淡饭,日子也很美。

尽管姐姐主动给老江解了围,但安杰还是有点小情绪。

江德福愣了一会,恍然道:“对不起,欧阳,马尿一喝多了,我这张嘴就管不住了。”

“哈哈。”

李杰爽朗的笑了笑,拍了拍江德福的手臂。

“老江,你这么说我可得好好批评批评你,主席说过,要用联系和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现在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

“来,干一个!”

说着,李杰举起了酒杯。

“好!”

江德福一拍大腿,豪气干云道:“是我不对,说错话,我,自罚三杯。”

言罢,江德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咕嘟!

咕嘟!

江德福说自罚三杯就喝了三杯,每一杯都倒得满满当当,没有任何折扣。

桌上的酒杯虽然不是那种半斤的杯子,但也不小,倒满满一杯,起码也有三两。

连续干了三杯,将近一杯酒下肚,再加上之前喝得,饶是以江德福的海量,也不住的醉了。

第三杯一喝完,他顿时头往下一倒。

得亏李杰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江德福的脑袋,不然的话,就这么直愣愣的撞到石桌上,一个大包是少不了的。

“老江?”

李杰轻轻推了江德福两下,可江德福一点反应也没。

望着不省人事的丈夫,安杰忍不住摇了摇头,刚刚那三杯酒,她是亲眼看着江德福喝得。

她也知道,三杯酒一下肚,江德福肯定会醉。

但她并没有制止。

姐夫的释然不是装的,是真的,仅凭这一点,这三杯酒,就喝得值。

随后,安杰目光一转看向了李杰,眼中不禁露出些许讶色。

老江什么酒量,她心知肚明。

老江已经倒了,姐夫却脸不红,心不跳,一副很清醒的样子。

姐夫这酒量,深不可测啊。

之前也没怎么见过姐夫喝白酒,这酒量是咋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