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承颜拿过岑连记笔记的本子,放在膝盖上翻看。

岑连的用笔习惯一直没有改变,古人是入木三分,他是势要入纸凹陷,下笔的力道很重,他说这样写出来的字端正有气势,甚至还专门买了硬笔字帖勒令陶承颜跟着练。

别人找男朋友是找一个玩伴,陶承颜是直接找了一个学习私教,成天到晚都是努力学习,动不动就拿自己糊弄岑连的设计师梦想鞭策他。

自己糊弄他的话,这个傻子竟然信了,到后来跟着岑连一起学习,倒是体会了一点门道,逐渐走上正道的时候,这人又跑了。

陶承颜翻开一页笔记,举在头顶,看阳光透过书写留下的痕迹,字依旧好看。

“颜颜,是来找我的吗?”两人隔着一张纸,岑连看不到陶承颜脸上的神情,只能瞧见光影下的轮廓。

“嗯。”

陶承颜移开了纸,把本子又放到了岑连的膝上,他的眼睛低垂着,眼睫毛像两把刷子似的挠着近前的空气:“你最近在干什么?”

岑连合上本子,他不知道陶承颜的来意,但自己绝不会对陶承颜隐瞒:“在潍城休息,偶尔跑跑货运。”

“休息啊……”陶承颜偏着头,看向岑连,“我工作室最近需要一个保镖,临时的,有兴趣吗?”

陶承颜的眼睛一直看向岑连,都说桃花眼看电线杆都是深情,很容易让人沉溺进去,岑连一瞬间地点头,随即又停住。

岑连还没做好准备与陶承颜呆在一起,当下他不配:“我……恐怕不行。”

“为什么?这么不乐意与我一起工作?”陶承颜的语气很冷。

“颜颜,我不想瞒着你,我在欠债,等我还清债务就来给你当保镖,行吗?”岑连害怕陶承颜生气,在他说明缘由的时候不自觉的放低姿态。

陶承颜双手操在胸前,站起身,语气凌厉:“岑连,你想什么呢?我是临时雇你,当你老板,就潍城的这两周,不比你跑货运赚钱?”

当保镖又不会干扰还债?雇佣你,给你赚钱的门道还扭捏拒绝。

“颜颜,别生气,我考虑两天行吗?”岑连站起身。

“你当我时间很多?找你刚好是路过看到你才想到你,朋友一场罢了,”陶承颜骤然转身,“还有,岑连,你是哪儿觉得我生气了?”

陶承颜这些年练就的表情管理,都说他是温和派,常年挂着笑,就岑连见着他两次说让他别生气。

岑连能感觉到陶承颜在面对他时的不高兴,所以害怕自己让陶承颜更不高兴:“颜颜,对不起。”

为现在的窝囊扭捏,也为过去。

“哼,有什么用。”陶承颜从口袋里扯出一张名片,是杨伟奇的,“有想法就加名片上的微信,他来面试。”

陶承颜拍了拍坐石阶留下的灰尘,走了。

已经给过机会,陶承颜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再往前了,之前路上不认识他,现在让岑连当保镖也想拒绝。

再错失机会,就彻底拜拜吧。

第10章 烧伤

热浪夹着泡沫塑料的尘渣破开铁板房,空气中积压的碎屑不断涌入肺里,呼吸越来越沉重,胸口像是压了一团巨石。

火光在岑连睁眼的那一刻炸满了整个瞳孔。

铁板屋的温度很高,脱水与高温数次夺去岑连的意识,而身旁的妹妹岑琳已然陷入昏迷。

——他得逃出去,带着妹妹一起逃出去。

四周皆是货架,顶上二层堆着木料,一旦火势蔓延开,他和妹妹都逃不出去。

岑连小心抱着妹妹护在胸前往外冲。

铁皮门被人锁死,岑连连踹几下也没有松动的迹象。

灼热的温度逼近岑连的后背,喉咙发干让最简单的吞咽动作也难以完成。

岑连抹开妹妹额头上的汗,手护着岑琳的脑袋,艰难抱紧。

后退半步,猛踹——破开了一道口子。

有希望了。

不幸的是,不过几秒,希望破灭,二层的木材坍倒,直直的向岑连所在的方向滚来。

逃不掉了吗?

还不能放弃!

被热浪灼红的眼如同泣血,岑连发疯似的踹铁皮门的活页扣。

吱呀一声,铁皮门向外凹陷,补踹一脚后,铁皮门轰然倒地。

没了门的支柱,本就被火摧残一遭的铁屋摇摇欲坠,身后的木材向大门倾倒。

岑连倒地之前将妹妹推向远处,而自己生生受了木材的撞击。

几秒后,近门处的货架塌了,一块灼热的铁皮附在了木材上……

岑连像是闻到了烧肉的味道,一阵作呕,强制从梦中唤醒。

浑身热汗,他从单人铁架床上惊醒时还带着恍惚,将手凑在鼻子前闻了许久,确认烧肉的味道不是自己身上散发的才缓慢回神。

想必是哪户邻居开始做饭了。

岑连随意将背心脱下揉成一团,背上、手上、胸前的汗珠被粗暴的吸走。

出租屋是一室一卫,没有厨房仅仅一个电磁炉放在窗户旁的桌子上,入户门旁边有一张贴墙镜是上任租客留下的。

开始跑长途时岑连会注意防晒,裹着长袖蒙着脸,后来日渐麻木,皮囊不值钱,何必在意?于是任由承受风吹日晒。

此时站在镜前,岑连突然自惭形秽,与颜颜相比未免太黑了,但好在保镖并不需要好颜色,能保护颜颜免于伤害就够了,而这一点他有足够的力量去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