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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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只要她的病一好,叶清翎立刻又会头也不回地离她而去?
是不是刚才她和叶清翎之间的柔软氛围,都只是她的幻觉而已?只是一场美梦而已?
是不是一不小心,这场梦就会破碎掉?
是不是只要她一直病下去,一直病下去叶清翎就可以一直留在她身边?
时雨头痛欲裂,头骨胀裂般的疼。
叶清翎忽然将她揽进怀里。
时雨一下子沉溺在一片温暖柔软中,她的大脑仍然一片混乱,疼得要命,身体却一点点放松下来。她紧紧揽着叶清翎的腰,脸颊沉溺在她柔软的心口边,因为感冒,闻不到叶清翎身上让人安心的柑橘香,却还是本能地靠紧一些、再靠紧一些。
她的阿翎还没有离开她。
阿翎就在她身边,紧紧抱着她。
姐姐,叶清翎轻拍她的脊背,温声安抚道,再睡一觉吧,好好休息。
时雨脑袋中那根紧绷着的弦,终于缓缓松懈下来,她抓着叶清翎的衣服,阖上眼帘。
阿翎,时雨藏住哽咽,很小声地问,像是自言自语,是不是只有我病了,你才会对我这么温柔?
叶清翎失笑,手指抚过时雨发丝:想什么呢?
其实从离婚到现在,叶清翎一直对时雨很温柔。只是温柔和决绝,向来是不冲突的。叶清翎本来还想轻声说什么,时雨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起来,手指慢慢松开,滑落到叶清翎身上,她睡着了。
叶清翎小心翼翼地将时雨扶回被窝中,看着她的睡颜,轻笑着叹口气。
这样就好。她想。
时雨在晚饭前醒了。
叶清翎扶着她下楼吃过晚饭,再吃一次药,趁着傍晚温度降低了一些,一起在小区里逛了一圈。明明都睡了一整天,时雨还是没什么力气,没逛多久,就晕乎乎地趴在叶清翎身上,跟着她回了家。回房间后,时雨很快困了,叶清翎就打地铺陪在她床边。
叶清翎抱着自己选的那本童话故事,念给时雨听。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度中,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公主,和一个帅气勇敢的王子
公主被恶龙抓走了,王子焦急得要命,毅然拿起骑士之剑,不畏艰险,也一定要将公主从恶龙深渊中救出来
时雨闭着眼,脑袋晕得难受,很疼。她迷糊地想,公主坠入深渊之后,有王子去救她,真好。
不像她没有人会救她。
没有人。
时雨没有听完故事,就睡着了。
叶清翎仍然温声念完,合上书本:最后的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直到这时,一切都很正常。
几小时过去,半夜,叶清翎已经睡着了,时雨忽然睁开双眼。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时雨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小心翼翼绕过叶清翎,她扶着墙,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出房间,没有半点犹豫,径直走进旁边的画室中。
时雨几乎睡了一天,但除了下午那会儿,她的脑袋短暂地清醒一瞬,其他时候都昏沉钝痛得厉害,包括现在。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不知道。
或许是时雨病着的原因,叶清翎睡得很不安稳。外面传来一声隐约的鸡鸣,叶清翎就被惊醒了。她昨晚在床边趴了一夜,今天虽然打地铺睡着,腰背还是酸痛得厉害。
唔叶清翎坐起身揉揉腰,借着月光,隐约看见床上似乎没有时雨的轮廓。
叶清翎一怔,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立马摁开床头灯。房间里一下子亮起来,叶清翎被刺得微微眯眼,然后错愕地咬住唇。
床上的确没有人。
时雨?叶清翎喊了一声,伸手往被窝里摸,一片冰凉,她心底倏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叶清翎猛地起身跑向浴室那边,推开门,里面没有人,她立刻注意到,房间走廊尽头的门是推开的,时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叶清翎冲进外边走廊,立马看见画室那边灯光大亮,她冲过去,看清画室里的情形后,气血倏地翻腾起来,双眸泛起猩红血丝。
时雨昏倒在画室中央,脸颊苍白到病态,没有一丝血色,长卷发杂乱地散在她身边,墨色黑发衬得她皮肤愈加白皙。画笔落在旁边,有颜料染上时雨的衣衫,滴在她白皙纤长的腿上,蜿蜿蜒蜒,染出奇异的颜色。
四周散落着一张张画纸,上面画的都很潦草,有的不过寥寥几笔,但叶清翎立刻就看出来,那些都是她的身影。
时雨在深夜忽然来到画室中,拖着染病的身躯,画了一幅又一幅叶清翎的身影,直至晕倒在这里。
此时的时雨就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苍白、纤弱、美丽,像是让人心生怜爱的人偶,唯独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
时雨!
叶清翎几乎失了声,喊出来的声音都是哑的。她猛地冲过去,将时雨抱住怀中。时雨的体温很低,整个人毫无知觉地躺在叶清翎怀中。
叶清翎忽然记起来,她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忽然间越病越重,一天比一天没有精神。叶清翎根本不知道它怎么离世的,只记得当她在后山发现它时,它的身体就已经变得很凉,还没有僵硬,她哭着把它抱起来,它身体那种摇摇欲坠的柔软感觉,像是快要断掉,和现在一模一样。
叶清翎自己都没察觉到,眼眶就有泪水滴落。
她紧紧抱着时雨,耳朵贴近她冰凉的心口处。短短一两秒内,叶清翎觉得自己怕得要命,眼前好像闪过无数杂乱的画面。但很快,她听见了微弱的心跳声。
像是快要熄灭的火苗一样。
叶清翎泪水还没止住,表情一下子变成了笑,显得有些狰狞。她紧紧抱着时雨,飞快冲回房间里,拿上车钥匙和手机,又往楼下跑。
叶清翎用最快的速度,将时雨送到了周边最近的一家医院。
半小时后。
时雨躺在医院病床上,脸色仍然是苍白的,纤瘦的手背上插着钢针,青色血管凸起,看着有些可怖。病床边吊瓶中的药水,正缓慢地往下滴。
刚才医生检查过了,时雨是因为生病身体不适,又没吃太多东西,低血糖晕过去的。叶清翎把她带来医院带得很及时,没有什么大碍,输完几组水,醒过来后就能直接出院。
叶清翎坐在床边,握着时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时雨冰凉的手指被她捂暖。
叶清翎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
她揉揉眉心,这两天和时雨相处时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她脑海中。
先是前天晚上,时雨哑着嗓子给她打电话说生日快乐,她赶过去,那时,时雨就已经烧得很厉害了。然后是昨天下午,她看见了时雨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一盒精致的手工糖果。再然后,时雨向她表白。
她拒绝时雨后,时雨毫无预兆地崩溃哭泣,甚至轻声问她:是不是只有我病了,你才会对我这么温柔?
当时叶清翎以为不过是个玩笑而已,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她根本没有去想,时雨怎么会因为这么幼稚的原因,作践自己的身体?然而现在再想起这句话,两天内的一切就像是被线串在了一起似的。
那盒手工糖果是时雨什么时候去做的?如果刚好是她生日前一天,是不是说明,那时候时雨已经病了?时雨是拖着生病的身躯去做那盒糖的,还是因为工作太过劳累,又抽时间去做糖果才中暑,从而引起风热感冒?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如果时雨那一天不去做那盒糖果,就绝不会病得那么厉害。
昨天下午,时雨对她的表白,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有感而发,而是早有预谋?
是不是时雨为了让她留在身边,所以才拖着生病的身体跑去画室,不停画着她的身影,直到晕倒在那里?
两天内一切的一切,不管是时雨的病,还是那盒精致的手工糖果,都像是早已谋划好的一个局,只等着叶清翎去上钩。
叶清翎心里的恐慌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尽的愤怒。
她觉得很可笑,也很生气。
气时雨想要用苦肉计的方法把她留在身边。
气时雨到现在还在精心谋划留下她的计策。
气时雨这么久了还在原地踏步,根本没有走出半步。
气时雨丝毫不把她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儿,丝毫不在意她自己的身体,甚至把她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做桎梏她的筹码。
气得要命。
时雨
叶清翎重重吐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眼白处蔓起一片可怖的猩红,又逐渐褪去。眼眶周围浸出泪滴,无声沿着脸颊滑落,又逐渐干涸。
时雨再度醒来时,天已经彻底亮了,叶清翎仍然坐在她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
时雨最先恢复知觉的部位就是手掌,很暖,似乎被叶清翎捂了一晚上。
阿翎?时雨昨晚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看清周围环境后,她迷茫地眨了眨眼,无助看着叶清翎。
叶清翎明明还很温柔地牵着她,神情却有些说不出的冷,眼底一片冰寒。
时雨莫名地感觉有些怕。
她想,真怪,她居然会怕叶清翎。
水要挂完了。叶清翎没回应时雨,只是冷漠抬头看了眼挂瓶,摁铃将护士喊了过来,取下时雨手背的钢针。
时雨手背上留下一个小小的针孔,叶清翎用棉签细心地帮她摁着。
你昨晚晕倒在画室里了,我把你送来医院的。放心,我早晨和外婆说了,让她不要担心。叶清翎的声音很轻,语气却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她问,身体好些了吗?
时雨微怔,不自觉点头。
或许是吊过水的原因,消炎药起了作用,时雨头昏的感觉已经消散了,葡萄糖和盐水电解质被身体吸收,虚弱的身体已经恢复些许力气,远没有昨天那么难受。
叶清翎:能走吗?我们去吃早餐。
时雨轻轻嗯了一声。
叶清翎牵着她下楼,就在附近一家小粥馆停下脚步。时雨没在这种小饭馆吃过早餐,眉头下意识嫌弃地皱起,叶清翎注意到了,问她:要换一家吗?
好像从今天一早开始,叶清翎对她的态度明明很温柔,却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让她觉得又怕、又慌。
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种种细微情绪,在心底滋生。
她摇了摇头,很听话:不用。
叶清翎点了一锅青菜瘦肉粥,一笼灌汤包。她替时雨舀一碗粥,轻轻吹了吹,确定温度合适后,再送到时雨那边。
时雨抿了一口,粥熬得很软糯,附带着蔬菜的清香味,煮软的肉糜混在里面,没有多余的油腻气息,肉香正好合适,十分开胃。
灌汤包油有些多,叶清翎就没有给时雨留,自己一个人埋头吃得很香。
她们谁也没有说话,两人间的气氛莫名诡异。一个神色冰冷,一个小心翼翼。
吃过饭,叶清翎开车送时雨回家,这个点,柳姨正在外面买菜,外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她们回来的声音,外婆急切地转过头来:染染,小翎,你们怎么样了?
外婆脸上向来都带着和蔼的笑,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今天她的声音却异常急促,脸上也是一片焦急,眉上皮肤堆成褶皱。
外婆一早起来就发现两个小孩不在家里,又收到叶清翎电话说,时雨病情反复,大半夜去了医院里。时雨这一回病得毫无预兆,外婆前几天就足够担心了,没想到今天又突发这一茬,她坐立难安地等了一上午,两人才终于从医院回来。
外婆,没事儿的。染染昨晚突然发烧,现在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医生也说没有大碍,很快就能恢复的。总不能将时雨自己作践自己身体,结果进了医院的事情说出来。叶清翎编了个理由,轻声安慰道:外婆,您别担心。
时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勉勉强强对外婆笑了笑,轻声道:嗯,再休息一天,应该就康复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外婆念叨着,连连起身走过来,扶着时雨上看下看,确定时雨脸色的确没昨天那么差了后,才稍稍放松下来。
外婆和两人一块儿上楼,她本来还想陪着时雨在房间里坐一会儿,两人怕她年纪大抵抗力差了,容易被传染感冒,还是将她劝下去了。
叶清翎陪外婆下楼,安抚了会儿她的情绪,才再次回到时雨房间。
时雨正在埋头看手机,表情冷厉地皱着眉,似乎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儿。看脸色状态,她的确比前两天好上太多。
时雨放下手机,看向推门而入的叶清翎,冷冽的气息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竟然还显得有些乖:阿翎。
叶清翎直视时雨的眼睛,脸色毫不掩饰地很阴沉。时雨蓦地抿了抿唇,心里愈加慌乱害怕。叶清翎一步一步,径直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眸中一片凉意。
叶清翎从来没有用这么冷的眼神看过她。
时雨慌张地想要说些什么,刚启唇,声音就被猝不及防地打断了。
叶清翎忽然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啪。清脆的一声。
时雨一下子错愕揪紧床单,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清翎。
叶清翎力气用得不大,更多是用的巧劲儿,所以声音才那么清脆,甚至时雨都没觉着痛。轻飘飘的,像是被猫爪上粉嫩肉垫撞过一样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