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悲痛持续笼罩在皇宫,中午陌王夫妻要下葬,几位老人天破晓便来了皇宫,陪自己孩子最后待一会。

凌相老两口,太后,还有陈老,他们声泪俱下的站在棺材旁,佝偻着身子,颤抖着双手给孩子清理着仪容。

旁边几个凌非然几个小辈,隐忍着泪水,劝说着他们去坐着让他们来。

“然儿,你们都站在一旁莫要插手,哀家,哀家要自己来,哀家的锋儿,柔儿,哀家要自己来……”

陌玉端撇过头努力隐忍着心中悲痛,看向陌玉端,“皇兄,早上我去看过灵丫头,那丫头几天没进过食水,昨日因体力不支哭晕了过去,我走的时候还在昏着,就算她醒来以她的身体,也没力气来送葬。要不要…再过几天下葬,哪怕让她看她父母最后一眼也好。”

陌玉列摇摇头,哀伤道:“在看也是徒添悲伤罢了,还有现在虽是冬天,可玉锋、雨柔尸首在前往都城的路上,已经耽搁了八九天,隐隐有腐烂的迹象。若在不下葬,尸首会快速腐烂,到时候丫头看着会更加难过,不如让父母最好的面容存在她心里吧。”

几位老人年纪大了,身子都不太好,再加上孩子突的离世,过度伤心下昨天导致晕厥,本病到在床上起不来,今天是硬拖着身子来送孩子。

可最终也没有给孩子整理完,清理到一半,凌相夫人支撑不住身体晕倒了过去。

太后跟凌相与陈老,也因伤心欲绝无法在继续下去。

陌玉列让人把几位老人送到了他的寝宫,他与陌玉端拿着巾帕继续剩下的清理。

中午时分,千人身穿白色孝服的人,缓缓从皇宫出发。

中间几十余人抬着两幅黑色棺材,最前方陌玉列与陌玉端身穿一身黑衣,他们后头跟着两个身穿白色孝服大哭不止的四岁孩子,在后面是一众小辈,与文武百官。

棺材后方才是陌王府的下人与府兵,还有受过陌王府恩惠的百姓。

阿金与柳倾尘他们也来了,身穿孝服与小羽、小犀同行,陌灵还在昏着,既然她来不了,那他们就代她尽孝,为她的父母送葬。

这支千人送葬队,行过街道缓缓朝皇陵走去。

街道两旁无数百姓手拿着白花前来哀悼,望着中间那两幅棺材,心里止不住的哀叹。

往日嘈杂的街道在今日安静了下来,似是整个都城都在静默着,只有那飞扬的白茫大雪,在无声诉说着无数人的哀伤,与心里无声的歇斯底里的悲痛。

到达皇陵,棺材入葬,望着那些人要铲土盖棺,两小只大喊大叫着冲向棺材。

“不要,不要!不许埋了我娘亲!姐姐还没来!不许!不许!不要!”

“你们滚开!姐姐还没来!我要等姐姐!你们滚开!不许让爹娘在土里!”

在他们要跳到棺材上的时候,阿金眼疾手快搂住了他俩,一手抱着一个,紧紧搂在怀里。

“不要看,姐姐昏过去了,姐姐来不了了,改日在让她可好?”

“阿金哥哥,我好想姐姐…”

“好,等下带你们去见她。”

小羽使命挣扎着,“阿金哥哥你放开我,我要去找爹娘!为什么要用土埋棺材,放到那里就好了,为什么要埋!姐姐还没来,若棺材没了姐姐就看不到爹娘了!还有,地下那么黑那么冷,爹爹娘亲会被冻着,我要去陪爹娘!”

“阿金哥哥,不要让他们埋棺材好不好,埋了之后小犀想爹爹娘亲,想见他们时该怎么办,不要让他们埋好不好,我求求你…我想见到爹爹娘亲,哪怕他们不跟我说话,我就看着他们就好。我保证不哭不闹,不会吵着爹爹娘亲睡觉,好不好阿金哥哥…”

阿金把他们搂在怀里,不让他们土慢慢的掩盖棺材,声音沙哑道:“你们想见爹爹娘亲,其他人也想要看,那么多人肯定会吵着你爹娘睡觉,咱们就让他们安静的睡觉好么?”

小羽哭着悲伤道:“阿金哥哥,你告诉我们说爹娘只是睡着了,可我知道我爹娘死了,之前我不懂死是什么,可现在我知道了。死就是没了呼吸,没办法在走路,他们不会在跟我们说话,我与小犀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了。那么阿金哥哥,你别让他们埋爹娘好不好,我就是想,想他们的时候来看一看他们。”

听着两个小包子的话,在场不少人跟着落泪,四岁明明是躲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明明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却要经历着生死离别,强迫他们面对这世上被悲痛的事。

老天,真是不公,明明是那般幸福的一家人……

阿金紧紧按住他们的脑袋,直到土完全掩盖棺材,他抱着两小只走到石碑前,跪地,“小羽,小犀跪下,给你们父母磕三个头,此生无法尽孝,那便叩首报答他们的生育之恩。”

楚郎跟武也跟着跪地。

两小只哽咽着听话照做。

待他俩磕完头,阿金,楚郎,武对着墓碑扣了三下。

“陌叔,陌姨,我们三人在此用性命起誓,一生必定护佑小陌,小羽,小犀周全!陌叔,陌姨,你们就安心的在此长眠吧。”

待几人起身,凌非然跟陌严也对着石碑拜了三拜,心里暗暗发着誓。

待小辈们磕完头,大臣们对着石碑拱手弯身拜了拜,而后便是诵经,烧纸钱等。

下午两点多结束入葬礼,阿金他们带着两小只匆匆赶回了王府,以是下午四点。

陌灵已经醒来,她呆呆的望着床幔,旁边白逸轩安静的陪着她,还有女弟子们。

两小只看到她,立马哭着跑到她床边,“姐姐,爹娘死了,我不让他们埋棺材,可他们不听我的,你再也看不到爹娘了。”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瘦到这样,是不是生病了,那你要好好吃药,我不要姐姐也死了。”

陌灵望着哭的伤心委屈的两小只,无声的跟着流泪,“对不起…是姐姐的错…”

“姐姐,以后我们该怎么办…爹爹娘亲没了…”

陌灵颤颤巍巍的撑着胳膊坐了起来,颤抖着手紧紧搂住两小只,“姐姐不会死,对不起,是姐姐的错…”

“姐姐没有错,姐姐小犀不哭了,你也不哭了好不好,

“姐姐小羽也不哭了,你生病了不能哭,哭了会很难受的…”

陌灵紧紧搂住弟妹,他们仿佛如一根救命稻草,把她从那无尽的悲凉与黑暗中,缓缓带了出来。

“好,姐姐不哭了,以后还有姐姐,还有阿金哥哥他们,我们都不哭了…”

两小只去给她擦着眼泪,一边抽咽道:“姐姐说好的不哭,你怎么还在哭,生病了不能哭。”

“爹爹娘亲他们只是睡着了而已,就是以后不能在与我们说话了,姐姐,你答应我们,不要跟爹爹娘亲一样睡着了好不好…”

“好,姐姐不会死,姐姐还要看着小羽,小犀长大,姐姐不会死。”

这时王管家拿着食盒来到里间,穿过女弟子,交给了阿金,想说几句,可望着那边紧紧相拥的三姐弟,心里酸胀不已,捂着眼睛出了房间。

阿金打开食盒,把清粥盛到小碗里,拿到小羽跟前,“姐姐好几天没有吃饭了,你喂她吃一些。”

小羽松开陌灵,忙接过碗,舀了一勺送到陌灵嘴边,抽噎道:“姐姐不乖,小羽有好好吃饭,你怎能不吃饭,你快吃,吃了饭病就能好了。”

陌灵张开嘴吃了一勺如同嚼蜡,可看着担忧伤心的小包子,再次张开了嘴。

小羽一勺一勺的喂,陌灵机械的吃着,一碗过后,“姐姐吃饱了,谢谢小羽…”

小羽放下碗,给她擦了擦嘴巴,“那姐姐快去睡觉,睡醒了病就好了,你要赶快把病养起来哦,我跟小犀会在。”

“好,姐姐睡,姐姐睡。”陌灵撑着胳膊躺在床上,两小只坐上床,拉着她的手,给她唱着她唱给他们的歌,哄着她入睡。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清脆略带哭腔的童音在房间里回荡着,众人齐齐湿了眼眶,明明是在撒娇的年纪,却经历着死亡,明明他才四岁,却忍着悲伤,装作自己像个大人般,去照顾自己的姐姐。

阿灵,快些走出来吧,两个小不点还需要你。

小羽一遍一遍的唱着,陌灵慢慢睡了过去,小犀许是哭累了,她也跟着睡着了。

小羽跳下床,跟众人说了句他去尿尿,便跑出了房间。

阿金见他表情异样,忙追了出去,在一个无人凉亭,找到了小包子,他正躲在地上放声大哭。

阿金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不是说不哭了,你倒是跑出来独自哭。”

“我好难受心好痛好痛,可是我不能当着姐姐的面哭,因为她生病了,若是看到我哭,肯定会很难过,她不能难过。”

阿金给他擦了擦眼泪,“小羽,很乖。”

“先生说过,男孩子从小就要成长,要孝顺父母,保护自己的兄弟姐妹,为家人顶起一片天。爹爹娘亲死了,家里就我一个男孩子,我不想哭,因为我要照顾姐姐,照顾小犀,可是我忍不住,我不乖,我不懂事。”

阿金摸了摸他的头,“谁说家里就你一个,你还有我,还有小楚哥哥他们在啊,我们都是你的哥哥,有哥哥在,小羽可以哭。不过只能今天哭,明天你就是大人了,男子汉可是流血不流泪。”

“好,我就今天哭,就今天…明天我保证不会在哭。”

阿金搂着小包子,陪着他一起,音痴晚癌从不在外人面前唱歌的他,唱起了虫儿飞,抚慰着小包子那颗受伤的心。

小羽边听边哭,过了会忽的刹住了眼泪,泪汪汪的望着他,“阿金哥哥你能不能别在唱了,好…好难听…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