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隆没去赵爽家,满心都是要正式上班了兴奋呢。

在家找了衣服裤子裤衩什么的卷好,饭盒兜也收拾好,饭盒找出来,又跑王志辉那去打听上班的细节。王志辉在粗碎,工作内容都差不多。

粗碎是把山上炸下来的矿石从一米多打成半米左右,然后中碎从半米多打成十多厘米运输到细碎,细碎是精破,把矿石打成手指肚大小。

晚上张清之回来,听说张兴隆明天就开始上班也挺高兴,终于熬出来一个了。

一个全民家里就多了五六百的收入,同时又少了一个花钱的,一下子日子就轻松起来。

“碎矿啊?细碎,那可挺远的,我去过两次,那边铁不多。”张万智跟着楼上老王太太也把厂里跑熟了,连细碎那边都去过。

“那边多远哪,你也不嫌累,真能走。”

张万智嘿嘿乐了几声。

老头现在刮了个光头,也不喜欢留胡子,花白的眉毛又长又密的,眉梢都垂过了眼角,精神头也不错,就是原来在农村卫生条件不好,满口牙都没了。

张景义的牙要好不少,只掉了几颗,刘桂新带着她去装了假牙,看上去又白又齐的。

假牙补牙很早以前就普及了,张万礼活着的时候就是戴着假牙的,那还是农村大山里呢。

张兴隆和张兴军小时候还见过假眼珠子,白天塞到眼窝里,晚上拿出来用盐水泡上,做的到是和真眼珠挺像的,也有浮光,就是没神,被它看着的时候后背直发凉。

……

本来带的饭盒应该早起现装,但是张兴隆忍不住啊,吃过了饭自己就在厨房摆弄。

他没带两个大饭盒,吃不完。

拿了一中一大两个盒子,大的装菜,小的装米。这时候家里用的饭盒都是铝制的,钢饭盒到也是有卖,但是太贵了,没有几个人舍得。

张清之给他讲装多少米,加多少水,这个要弄准,要不蒸出来软了硬了的都不能吃。茬胃。

菜就随意了,切了个土豆,放点芸豆,放一点肉,葱花蒜末酱油盐,味精都放进去,再放点五香粉,这就可以了,明天到了车间加点水就行了。

“弄太早了,明天早起装正好,你这个呀,明天蒸出来土豆全是黑的。”

“没事儿,好吃就行,嘿嘿。”张兴隆兴致勃勃的摆弄着。

“再放点油在里面,没有油寡淡了。”

“油能蒸熟吗?生油多难吃啊。”

“能,我蒸的菜你还少吃啦?那大锅炉忽忽蒸一上午,一点油还蒸不熟啊?放个人在里面都脱骨了。”

“至于嘛你?”张兴隆扭头看了张清之一眼:“就问问油能不能蒸熟你整个人都能蒸脱骨。你还看见过呀?”

呵呵,张清之笑着抓了抓头发:“你现在呀,也就是个新鲜,等几天你就该不想弄了。上班那不是玩儿,得坚持,明白不?

什么事儿没有那么多新鲜给你,都是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重复,上班这样,过日子也是这样,熬得住才行。”

“嗯,”张兴隆点点头:“明白。”

“够呛,你呀,可没有你哥有坚持,我看你能新鲜几天。”

“坚不坚持不也得去吗?不去谁给工资?”张兴隆不以为意,感觉老爸有点小瞧自己。

“到了班上啊,多长点精神,听见没?不能瞎摸乱碰,什么事儿得整准称了,那可不是开玩笑,一不小心就是折胳膊断腿,弄不好小命就交待了。”

“让你说的那么吓人,像真的似的。”

“那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呀?你当说着玩啊?你知道楼上老王太太怎么在厂子里就那么横没人管不?就那么个老太太,真就没人能治得了?”

“为什么?”

“小王他爸不就是工伤死的嘛,掉碎矿机里了,骨头渣都没找回来,她家丫头也差不点,头发绞皮带机上了,三四个大老爷们往外拽,头皮都扯掉了,人算是救回来了。

那是边上有人,一下就发现了,巧事儿有那么多呀?现在生产都是一个人管好几摊,那皮带道一个人管上千米,出点事儿谁知道?

那安全手册上哪一条不是人命换来的?你以为就是坐那块想出来的呀?选别还好点,也就是磕一下碰一下,你们碎矿那全是危险地方。

对了,发口罩没给你?”

“什么口罩?没有啊。”

“明天去班上管班长要,你们那不戴口罩不行。我跟你说啊,不管热不热口罩都不兴摘了,只要在厂房里多热多闷都得给我捂着,听见没?”

“为什么呀?”

“粉尘呗,那全是铁矿粉,进肺子就存住了,一点一点肺子像铁那么硬,人都是不能喘气硬给弊死的,知道不?没听过矽肺呀?

现在碎矿那边生产岗上全是大集体,奖金比这边高一大截,人都傻呀不去?不就是怕死吗?那病弄上治都治不了,就是挺死。”

“真的呀?”

“那我还哄你玩儿啊?可不是真的怎么的。说什么你就听着记住,都是经验。去了别乱摸乱碰,看看人家都怎么摆弄的,稳稳当当的,那可没有后悔药吃。明白没?”

“嗯。”

“分师傅没?”

“说分了,还没见着呢。”

“你活儿应该不累,应该是碎矿里比较轻巧的,到时候和师傅处好点,别杵绝横上的,得学着会来事儿。进厂了不是学校,人际关系搞不好你还怎么呆?”

“都给发锹了,就我没有,我妈说那就是不用干累活。上班干活还得用锹啊?”

“那可不,碎矿最累,等你上一阵儿就知道了,到是能练出个好体格,你看选别这边一个一个,不是胖子就是大肚子,你看碎矿有几个大肚子?”

“人家家里都找人了,就你们也不管我,分配都不去求求人。”

“那话说的,要是能找到人能不给你找啊?一届那么多学生,你们这届全是干部家孩子,还找谁?你爸就是个工人,什么能耐也没有,你们可别学我,好好混吧。

唉~~~。”张清之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睛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瞬间好像突然就老了一截,很落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