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军背着硕大的背包走在j河的街道上。

他是来市里取信的,全团的信件都要从这边背回去。这是他的工作。

太阳有些大,背着大包,他走的有点出汗,就解开风纪扣,把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

j河市区没有多大,这是个县级市,这会儿其实就是个普通县城。

他们团驻在城郊,离城里还有几公里的路程,取信件要到邮政局,在火车站南边,中间要穿过一段城区,那里是炮旅的驻地。

自然而然的,城里就成了炮旅的地盘,这边的兵就把坦克团视为‘乡下人’,兵营里都是年轻人,难免相互之间就会发生些摩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

张兴军哼着军歌挎着大包顺着街道往前走。

他除了部队上天天拉歌唱的这些歌也不会唱别的,流行歌曲一首也不会,就没有听歌的爱好。

主要是家里条件限制,都89年了,除了一台电视什么都没有,别人家不说电脑控制的双声道立体声吧,普通录音机总有一台。

张兴隆和张兴兵的同学家里几乎就都有,两个人都是跑到同学家里蹭磁带听。

像高丽君董玉刚他们,初中时候家里磁带就都一撂一撂的了,流行什么听什么,会的自然就多。音乐细胞这个东西也可以后天培养,主要还是环境。

张兴隆家这栋楼的一楼口老石家,这会儿就在家里办起了电子琴班,不少孩子都去学习。

这就是家长的意识问题了。

虽然说给孩子报一堆各种班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点不可取,但培养点爱好确实是好事儿。

……

“站住。”

张兴军扭头看过去:“干什么?”是炮旅的几个纠察。

“什么干什么?你哪个部队的?”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张兴军一个礼拜过来取一回信件,炮旅这些纠察基本上都认识,多多少少都发生过一些口角。

年轻人嘛,嘴哨气盛,遇上了口头上占点什么便宜实在是正常情况,乍唬一下,其实并不一定真有什么恶意。

大多数时候也就是找个乐儿,在自己地盘上嘛,有种坐在自家门口看乡下人逛街的感觉,也是在哥们好友面前逞能壮个面子。

很多年轻人做什么事儿都不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更多的时候也就是给身边哥们朋友看:你看我多牛逼。

“有屁就放。”张兴军打量了几眼对面几个人,有点不耐烦,这大热的天背着沉重的大包本来就够难受的。全团一个星期的信件呢。

“哎呀,你还挺牛逼呗?”

“我牛不牛逼怎么的?”

“知道我们干什么的不?纠察,你看看你这,风纪扣扣了吗?帽子歪戴着,怎么管你你还不乐意啊?”

刚才张兴军把帽子摘了拿在手里,然后随手扣在脑袋上,确实没带正,风纪扣太热了解开也一直没扣上。

但这会儿对这些事情的要求也没有后来那么严格,不说风纪扣没扣,敞着怀的不戴帽子的都是正常现像,很常见,这里就有点挑刺的意思了。

“我扣不扣怎么的?归你们管哪?你们哪的?”

“今天还就管你了,知道这是哪不?在这个地盘上就归我们管,不服啊?”

“我服你个卵子,装什么大头蒜哪?得儿嗬的一个一个,没事找事儿。”张兴军正了正背包,把帽子重新戴了一下扭头就要走。

东北三省平常骂人傻各有不同,黑龙江是说山炮,吉林是得儿嗬的,辽宁最直接,傻逼,彪。

“让你走了吗?”对面感觉丢了面子,伸手过来拽张兴军,边上几个一起的围了上来。

这一围,坏了,张兴军马上就炸了毛。这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其实他胆子不大,胆子不大的人遇到什么情况就特别容易紧张。

就像他从小到大都做不到和陌生人对视,瞪着眼睛盯着那种,他下意识的就会避开,总是对不过别人。

王俯视臣,强俯视弱,警察可以直视罪犯,官员毫无顾忌的盯着下属和百姓,这是一种心理优势,对方就会下意识的避开目光,这是一种动物本能。

如果对方同样的直视过来不避不让,就会感觉到被挑衅,这也是一种动物本能,而这种本能一旦被放到一个特别容易冲动的人群当中时,打架就在所难免了。

这就是为什么在东北你瞅啥瞅你咋地经常成为打架的原因的本质。

人遇到令自己紧张,感觉到威胁的时候,反应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会退让,好汉不号眼前亏,放低身段示好,有些人会扭头就跑,事记在心头的小本本上,有种你等着,有些人逆来顺受,打骂随你,想以示弱来最大程度的降低自己所受伤害。

而张兴军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紧张?恐惧?威胁?直接放倒就行了。

就像走夜路在黑暗里看到什么东西吓的汗毛直竖,一般人扭头就跑,或者假装看不见赶紧快点离开,张兴军则是马上捡块石头非得过去砸一下那种。

用勇气和拳头来击败自己的胆怯和恐惧。

硕大沉重的背包落在马路上,拳头就已经到了对方的眼前。

“你,”对方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一小组七个人,对方一个人,结果会是这样的。他怎么敢?

然而拳头不会撒谎,结结实实的封到眼睛上,直接一个满灌,人啪叽一声倒在地上。

“我操。”

“哎。”

“干他。”

“别动手啊。”

这时候还说什么有什么用,说出花儿也晚了。干吧。

八个人噼嚓啪嚓的打成一团。

……

抹了一下鼻血,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张兴军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七个人,拎起一边的背包一瘸一拐的走了。这边七个人倒在地上,个个脸上带伤口鼻出血,身上军装扯落的钮崩襟开。

回到营房,战友看着张兴军鼻青脸肿半脸血的样子围过来:“怎么了兴军?”

“和谁干起来了?操,我去叫人。”性急的转身就往外跑。

“叫什么人哪,炮旅的纠察。没事,都让我放倒了。嘶。谁有红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