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刚家在太阳沟沟口,露天矿盖的干部楼。

从学校穿过日本楼,从百货副食商店门口过去开始上坡,走到矿山俱乐部前面爬台阶,爬到上面穿过马路,再走一段土路就到了。

沟口有一排门市房,也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盖的,这会儿开着小卖部和,台球社。

“你俩打过台球没?”

王君平摇摇头,张兴隆说:“我打过,和姜泽喜打的,郭家百货前面路边就有,一毛钱一把。”

“我们这五毛钱,大理石的案子,肯定比你们那的案子好。”

三个人钻进台球社,里面烧着煤炉子,暖暖和和的,几个二十左右年纪的年轻人叼着烟挤在炉子边上说话,两个穿着工作服,一个穿着当下流行的夹克衫,其余几个都是军棉装。

这会儿穿工作服的人比较多,也不会感觉就难看了不如别人了什么的,还没有人攀比这些。

“打球。”董玉刚叫了一声。

一个青年过来给摆球:“跑哪去了?不是放假了吗?”

“去学校了,班干部没放假。”董玉刚去拿台球杆。

张兴隆有点紧张,总感觉这些‘大人’在看自己,同时也羡慕,自己要是也这么大就好了。

三个人也不会打,就是拿着杆瞎捅,反正也不在乎输赢,就是玩儿。

玩了两把,董玉刚给的钱。一块钱对于王君平和张兴隆来说都算是巨款了,都挺羡慕的。

从台球社出来再往沟里走一段土路,就到了干部楼。一栋两单元。

八层高,董玉刚家在五层。

董玉刚还有个姐姐,比他大了不少,这会儿已经参加工作处了对像。长的特别漂亮。

他家的条件一看就好,家里什么都有,他和姐姐都有自己的卧室,卧室里有写字台和家具,还有录音机。

其实什么事儿也没有,也不写作业,三个人就坐在董玉刚的卧室里说话听歌,不知不觉外面天已经黑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他姐姐敲门过来喊吃饭,王君平看了看张兴隆:“咱俩回家吧?回去还得那么长时间呢。”

张兴隆点头同意。

“吃了饭走呗,都做好了。”董玉刚拽着他俩去吃饭。

“真不了,这会儿还有小火车,俺俩坐小火车回去,要不还得走。”

“那我给你俩拿票,俺家有票。”董玉刚出去管姐姐要了两张车票。

两个人和董爸董妈还有姐姐告辞出来下楼,顺着原路往回走。

等回到家,已经七点多了,家里早都吃完饭了。

“跑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刘桂新有点生气。

“去同学家了,好几个人一起去的。”

“去同学家就有理呀?你看看几点了?黑天没?黑天了看不到啊?”张清之训了几句。

“以后不了。”张兴隆赶紧认错,有点耽心挨揍。

“吃饭了没?”

“没。”

“去同学家这么晚了没给你们饭吃啊?”

“叫了,我们没吃,怕赶不上小火车。”

“哎哟,这可了不得了,都坐上车了,从哪弄的钱呢?”

“他家有票,小火车票。”

张清之起来去厨房给弄饭,刘桂新问:“考试成绩出来没?”

“出来了。”

“排第几?”

“第二。”

“第一是谁?”

“四楼口那俊飞。姜泽喜第三。”

“老那家那二丫头啊?没看出来,学习还挺好呢。你俩以前不是经常一块学习吗?怎么不如人家了呢?”

张兴隆老脸一红,低头不吱声。

以前小学的时候他还往那家跑,找那俊飞一起做作业来着,那会儿她还叫那洪飞,后来五六年级男女生就不兴一起玩了,会被同学嘲笑。

他自己到是挺想去找那俊飞玩的,就是不敢去。说到底就是没开窍,和张兴军一个样子。

分座的时候他没能和那俊飞同桌他还挺失望来着,心里不太高兴。

“行啦,赶紧去吃饭,吃完早点睡觉。明天还去不?学校。”

“不去了,返校再去。”

张兴隆松了口气儿,跑到厨房去吃饭。

吃完饭,把碗刷了,再拿个大苹果咔察咔察啃。刘桂新不限制孩子吃水果,但是得挑坏的样子不好的吃。

……

返校,发了寒假作业正式放假。

张兴军每天去替刘桂新看会儿摊子,换刘桂新回家来吃口热饭暖和暖和歇一会儿,张兴隆就是陪刘桂新去上货,平时到是不用去摊子上,就是在家收拾收拾屋子洗洗衣服。

上了初中以后,家里穿的衣服很少有补丁了,不过偶尔缝一下还是要的,这都是张兴隆的活儿。

年关越来越近,家里里外都得大扫除一遍,该换的换,该洗的洗,好在不用擦玻璃。他特别不乐意擦玻璃。

白天可以去找同学玩儿,晚上去帮着妈妈收摊推带车子回来。

每天走过那俊飞家的时候他都会抬脚往屋里看几眼,可是从来没有看到过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就到了86年一月底。

刘桂新给三个儿子准备了新衣服,新秋衣还有新袜子,几个孩子就天天盼着快点过年好穿。

越临近过年,卖菜的生意就越好起来,现在各家条件都好过了,大部分都会买点新鲜青菜回去尝尝鲜。

市场这边又热闹起来,卖菜的,卖肉的,卖瓜子花生和糖果的,卖猪爪的,卖对联福字和楹联的,还有卖鞭炮的。

卖菜的还是那三家,不过猪头肉多了一家,这让于嫂有点不开心,但是也没办法,你总不能不让别人卖吧?

卖各种灌肠的,皮冻,豆腐,白条鸡,切糕还有麻花,面包,还有各种野味儿,兔子野鸡什么的,大家都想趁着过大年挣点钱回去,让手头松快点。

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样的家庭,花钱都是一年里最大方的时候。

小孩子也到了一年一度最欢实的时候,吃的玩的东西都多起来,放鞭,一群一伙的到处瞎跑。

张兴兵和两个哥哥不太一样,基本上不用出去找人玩儿,他的同学小朋友都是一群一伙的跑到家里来,每天都是一屋子孩子叽叽喳喳的吵的脑壳疼。

张兴军空了就是每天做夹子去山上抓鸟,或者琢磨武器:修磨藤棍,做刀枪棍棒这些。

他做的东西在他的同学朋友当中特别受欢迎,弹弓打的远,火花枪威力大,刀刃开的锋利。一冬天鸟也没少抓,都在外面窗子底下冻着,一串儿一串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