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搬到楼上来,张兴隆就已经很少去部队上玩了。

对于孩子来说,一两公里已经是相当远的距离了,何况本身也没有多少时间。

在楼空里踢盒子,游汉奸,猫瞎乎,或者跑到小朋友家里看电视。

小孩子都在自家的楼下玩儿,甚少有越界的,至少张兴隆就不知道八号楼和十号楼前面是什么样的,没去过,虽然只隔着二三十米。

九号楼他到是知道,因为有一起玩的同学。

卖冰棍他也不会走八号楼和十号楼前面,不敢。

这边路口又多了一个冰棍摊子,是个姓庄的老太太,老太太很凶的,把这一片儿划为她的地盘,要是发现张兴隆在楼空里叫卖就会冲过来骂。

所以张兴隆都是从六号楼前面穿过来,走自家七号楼楼前,再从九号楼上头拐出去赶紧跑掉。

九号楼楼上有两家私人幼儿园,每天都会从张兴隆这里买冰棍,他可舍不得让给别人。一次十多根呢。

开幼儿园那个姓杨的大姐姐好漂亮的,她爸爸是郭家小学的老教师,教张兴隆他们描红课。

这几栋楼张兴隆的同学还是不少,女生也很多,那洪飞,王丽艳,唐亚坤,于桂红,安凤……反正这个年代的女生不是红就是燕儿的。

到四年级,男孩和女孩就已经不在一起玩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没有人提醒安排,就自然的划清了界线,偶尔碰到说句话也会脸红。

孙旭亮他们几个住在八号楼十号楼的,大家基本上也不在一起玩儿。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

“张兴隆,明天不用来上课,大家集合去市里参加比赛。”大队辅导员刘老师在教室门口堵到张兴隆,拉住他说了一句。

“坐火车呀?”

“对,大伙坐火车去,你回家和你家大人说一声,身上带点零钱。”

“嗯。”

刘老师又着急忙慌的去找别的同学了,都是曾经在镇上各种讲故事比赛里获得过名次的那些学生。

两个人都没注意,一个没说明白,一个也没听明白。

晚上,卖完冰棍回到家里,吃晚饭的时候,张兴隆对刘桂新说:“妈,明天不上课,老师叫我们去火车站集合坐火车去市里比赛,让带点钱。”

“什么比赛?”

“讲故事呗。”

“又让你去讲故事啊?你上回间操的时候不是没讲好吗?怎么还让你去?”

这学期,有一次课间操的时候,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想的,突然把张兴隆提到讲台上让他讲故事,因为没事先通知没有准备,所以他没讲好。

有点结巴,中间还忘了词。

“我也不知道,今天刘老师喊的我。”

“叫去就去呗,去市里参加比赛还不好啊?好事儿,明天去了好好讲,晚上早点睡觉。”张清之鼓励了一句。

吃完饭,刘桂新给张兴隆拿了一块钱就去忙活别的了,也没细问。

第二天一早,张兴隆早早的起了床自己收拾妥当,揣着一块钱出了门。

这个年头,孩子都是散养,没有哪个家里把孩子当成皇帝公主,都是管吃管住,其他随便,惹祸了就削一顿。

张兴隆溜溜达达的走到小火车站。

小火车站就在厂子大门这里,挨着废铁堆,原来在这边住的时候经常跑这边来玩,熟的很。

坐上小火车来到南芬,从小火车站横穿六条铁路直接就能走到南芬火车站里面,这一段路张兴隆都是跟着大人走熟了的,一点儿障碍也没有。

也没出去买票,正好有辆火车停在站台上,他就直接上了火车。

平时跟着大人来坐火车都是这么做的,一点儿毛病也没有,而且他知道小孩子不用买票,查票的也不会管。

火车上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形成嗡嗡嗡的噪音,烟味飘散,瓜子皮满地,打扑克的人大呼小叫。

张兴隆就在车厢里一节一节的找,找同学和老师。

从头走到尾再从尾走到头,在人群里挤来钻去的,也没找到。

火车开动了,吭哧吭哧的驶离站台逐渐加速。

张兴隆这会儿才慌了,然后发现,火车走的方向不对。这不是去市里的火车。

站在两节车厢的交接处,张兴隆急的掉了眼泪,还有点儿怕,不知道火车会把自己拉到哪里去。

他从未坐过从南芬到市里以外的火车,也不知道那是哪里。

“小孩儿,怎么了?大人呢?”一个列车员路过,看到抹眼泪的张兴隆站住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找了也没找到。”

“你是要去哪儿?”

“去本溪,比赛。老师说集合,哪有人哪,呜呜……”

“这是去丹东的车呀,你坐反了,上错车了。”

列车员皱眉想了一下:“行了别哭了,你跟着我吧,不哭了,来,过来。”

列车员把张兴隆带到列车员休息室里:“你就在这里坐着,别乱走啊,一会儿我来叫你。”

张兴隆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在休息室里坐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车钻了几个洞子,窗外的大山密林渐渐稀疏,目光里开始有了人家和田地。

“小孩儿,来,出来,跟我下车。”

“叔叔这是哪儿啊?我,我还能回家不?”

列车员笑了,拉住张兴隆往外走:“能,一会儿就回去了,这是下马塘,一会儿我让人送你上回去的车,别再搞错了,听见没?下车就回家别乱跑。”

“嗯。谢谢叔叔。”

列车员带着张兴隆下了火车一路小跑跑到下马塘车站的站务室里:“唉,这个小孩儿坐错车了,一个人,南芬的,你们谁帮着送一下。”

一个女的扭头看过来:“南芬的呀?放我这吧。”

列车员扭头往外跑:“谢谢了呀。”飞快的跑上火车。只停几分钟,慢了连他也扔下了。

“来,过来。”女人冲张兴隆招了招手,张兴隆懵懵的走了过去。

“怎么自己上错车了呢?大人没领着你呀?”女人给张兴隆抹了抹眼泪笑着问。

“没大人,老师说集合坐火车去本溪比赛,我找了半天没找到。”

“你们老师也是个能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