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刘桂新和张清之笑着把白天的事儿说了一遍,张清之抱着老三亲了半天。

张兴军面无表情的在一边看着,哥俩每天都背着小箱子卖冰棍也没见老爸这么开心过。偏心眼子。

张兴隆对这些就无所谓,正坐在炕边仔细的给老爸补袜子。

吃过晚饭,一家人围着擦干净的桌子数钱。

这个年代全是零钱,要按着分毛元分开整理好,码成垛,钢蹦留下明天找零用的,其余的要用纸卷成筒。

一分,二分,五分,五十个一垛,用纸卷起来码在一边,一毛两毛,五毛的纸票凑成整数用皮筋扎好,这些是要送到银行存上的。

这年头家里有存款的人家凤毛麟角,钱存上了就不会再去动,这是要拿来还债的。

“好多钱啊,妈,咱家是不是要发了?”老三边数边兴奋的问。

刘桂新就笑:“这才多少,你这眼力界也太窄了。”

“妈,今天老师说我了。”张兴隆在边上小声插了一句。

“说你什么了?”刘桂新看过来。平时两个孩子上学的事儿她和张清之很少问,孩子也算争气,学习都能跟上,也没像别人家孩子那样三天两头的找家长。

张兴隆舔了舔嘴唇,有点心虚的看了看张清之:“老师说,说我排队顺拐,让,说让你帮着练练。”

“怎么弄顺拐了呢?平时也不啊。你下地走走我看看。”刘桂新还挺惊奇,平时没发现哪。

张兴隆穿上鞋下地立正站好。

张兴兵说:“妈你喊,你得喊口令。”

刘桂新就笑着喊:“立正,稍息,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张兴隆就听着口令走步。

“也没顺拐呀,这不挺好吗?”

走了一会儿,刘桂新扭头问张清之:“是不?顺拐了吗?”

张清之在扎钱,摇摇头:“没看出来。咱家孩子怎么可能顺拐,老师就扯蛋,肯定是看错了。”

张兴隆自己也糊涂了,忘了自己到底在学校顺没顺拐。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车上得想法加个棚子。中午太晒了,别再把小兵晒着了。”刘桂新扭头看着张清之。

“棚子啊?”张清之想了想:“我琢磨琢磨。”

数好钱撤了桌子,刘桂新照料几个孩子上炕睡觉,张清之出去喂猪,绕着冰棍车转来转去的琢磨。

三个孩子都在自己的小被窝里躺好,刘桂新也下了地出去。

花猪好喂,把猪食倒在食槽里就好,黑猪不行,得进圈去喂到嘴里,它胖的动不了,每天都是刘桂新一勺一勺的,像喂孩子一样喂着吃。

张清之不敢进猪圈,花猪那是真咬,别看猪瞅着笨,战斗力杠杠的。

又不能真下实手打,那可是钱。

等刘桂新喂好了猪,又给花猪抓了会痒痒出来,张清之说:“我在车框上加四截管,弄几根杆子,到时候把杆子插在管子里,加两根横杆,上面再搭棚布,行不?”

刘桂新想了一下:“行,搭起来就行,能挡住太阳就行了。”

“那得弄的稍宽点。明天我叫人来家里焊吧,把架子尺寸量一量。”

……

夏天悄悄的走过。

人们身上的衣服在不知不觉中增多增厚。

树叶纷飞,野草枯黄,菜地里的农民伯伯享受着丰收的喜悦。

厂子里又开始发放一年一度的福利了,职工喜笑颜开的成筐成袋的往家扛着东西。

家家户户房檐窗下都挂上了肉,葱,蒜,整个小镇的空气里都飘扬着一股白菜味,又到了渍酸菜和季节。

十月霜降,冰棍生意结束,刘桂新又开始在家里接活做衣服。

这会儿没有什么雪糕,到了九月底冰棍厂都不生产了。

张兴军和张兴隆终于可以放学和小伙伴一起上山下河的疯了,房前屋后大地河边,到处留下他们的脚印。

铁环最终张清之也没给哥俩做回来,张兴军不知道自己从哪弄了一个,张兴隆也想玩,不过只能眼巴巴的瞅着,或者趁哥哥不在偷偷弄几下过过瘾。

随着冬天来临天气转冷,小学生们上学就多了一个任务,每天上学要背柴禾。

学校没有暖气,教室里烧着煤炉子,每天需要木柴生火,这些需要学生带。煤是厂子提供的。

一间教室里坐着二三十个小娃娃,正中间升着煤炉子,挨着炉子的同学烤的小脸通红,坐在角落里的同学冻的拿不住铅笔。

这个年代不管大人孩子,还都没有什么美呀丑的意识,冬天就要保暖,夏天就要凉快。

一到冬天,棉袄棉裤军大衣棉帽子都武装起来,男男女女也没有什么区别,都包的像个粽子一样。

而且这个时候也美不起来,真冷。零下四十是很平常的温度。

张兴隆瘪着小嘴坐在炉子边上低着头,不敢抬头。他尿裤子了,棉裤被老师扒下来正在煤炉上烤着。

边上的小同学不时的偷偷瞅瞅他捂着嘴笑。

在这个时代,这么大的孩子还不会刻意的去嘲笑谁,只是觉得好玩。尿炕尿裤子谁都有过,只是没有张兴隆弄的这么隆重。哈哈。

“这孩子小时候做过大手术,做下病根了,他爸到处在淘弄偏方治,也是没办法。大大应该能好。”

“学习什么都能跟上,也听话守纪律,就是体格太弱了。”

两个老师站在前面聊天。一个就是张兴隆的老奶,赵老师。他尿裤子了,班主任把赵老师找了过来。

“二民哪,你冷不?”赵老师走过来在张兴隆身上摸了摸关心的问。衬裤到是已经烤干了,不过虽然挨着炉子,只穿一条衬裤也不暖和。

“不冷。”嘴里说着不冷,脑袋却点了点,果然身体才是诚实的。

“一会儿就干了。”张老师过来摸了摸棉被翻了翻面儿:“回去叫你爸给你弄副毡垫,买双新棉鞋,你这个旧的不行了,这就是脚底下凉着了。”

“我回去和他爸妈说吧,一天两口子忙啊,也顾不过来看孩子。他家欠了好几万债呢,也不容易。”

张兴隆低头看着课本,有点耽心回去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