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过老三,和大嫂打了声招呼,张清之带着张景义和老大老二,抱着老三,拎着饭盒去了医院。

这几天刘桂新的饭都是大嫂和孩子给送的,刘照瑞也过来了几趟,陪着刘桂新说了些话。

顺着四马路一直走过来,到了中山广场右拐,医院的大铁门敞开着,进了大门左拐,从老旧的欧式门洞进入,上楼。

“知道刚才那个大雕像是谁不?”老大拉着老二边走边问。

“谁呀?”

“你真笨,平时没玩儿像章啊,某主席呗。”

这个时期佩戴像章拿红宝书已经没有强制要求,也就是没人管了,不用再耽心有人去打小报告,虽然大部分人都还把像章戴着,但更多的是沦为了孩子的玩具。

红宝书更是已经没人成天拿着举在胸前。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人们脸上的笑容也在增加,生活氛围在松动,已经不再那么冰冷压抑了。

……

“我不打针。”老二扯着老大躲在他后面,脚步有点儿迟疑。从小到大他的身体都不好,吃药打针是经常事儿,闻着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儿屁股就疼,有点怕。

“不给你打针,你妈在这住院呢。你不想你妈呀?”张景义伸手牵住老二。

“来看咱妈,不是给你打针,你怕啥呀?真屁。坐这么老远的火车就是给你打针哪?那在家打多好还省事。”老大提了提裤子,对老二表达了不屑。

老二还是有点儿怕,紧紧的扯着姥姥的手,看见穿白大褂的就往一边躲,有护士看他长的机灵就给个笑脸,吓的他赶紧低头假装没看见。

一直到进了病房,人多了,没有白大褂,看到了妈妈,老二这才精神过来,跑到床边扶着被褥仰着小脸:“妈妈。”

刘桂新答应了一声,伸手把老二抱到病床上。

张景义抱着老三也走到了床边,刘桂新接过老三抱在怀里:“妈你坐。让他接孩子,这把你也折腾过来了。”

张景义打量了刘桂新一遍:“我过来怎么了?这么大事儿也不吱声,多大个人,孩子都三个了还是不懂事儿。”

刘桂新瞄了张景义一眼:“我不是怕你们耽心嘛,本来就挺累的。”

张景义说:“累什么?哪里累?这么大事儿也瞒着,真想给你两巴掌。”

张清之拿出饭盒:“吃饭吃饭,把饭吃了再说,孩子先给我。”

刘桂新接过饭盒问:“你们呢?去外面吃啊?”

张清之给扯了点手纸递过去:“垫一下,有油。我们回去吃,这不妈来了嘛,大嫂做的饭,让都回去吃。”

刘桂新看了张景义一眼没吱声,打开饭盒吃饭。

老二问:“妈,你吃什么?”

刘桂新说:“吃饭呗,妈也不知道是什么呢,你吃不吃?”

老二点了点头,老大扯了老二一下:“那是妈的饭,你别要。”

刘桂新说:“没事儿,够吃,妈吃不完。”

老二扭头郑重的对老大说:“妈说,她吃不完。”

老大靠在床边上皱着眉头:“你要吃以后我就不和你玩了。”

大夫走进来:“吃饭哪?今天感觉怎么样?这是你小孩啊?”

刘桂新放下饭盒:“挺好,也没那么疼了。对,我儿子,这仨都是,老三还不会走呢。”

大夫点点头:“仨大小伙子,以后有你们累的。你吃饭吧,这几天你没有陪床,我就是过来瞅一眼,有什么事喊值班的。”

张清之感谢了一声。

这段时间刘桂新的身体休养恢复的还不错,又做了一程理疗,已经在准备下一次大手术了,如果这次能挺过来,大夫说,病也就好了七八成,剩下的就看老天爷了。

是的,无论怎么努力,最后的结果也是未知的,这就是人类最大的悲伤。

刘桂新吃了饭开始给老三喂奶。这段时间虽然孩子不在,但她一直坚持着手挤,没让奶断掉。她想喂孩子,想像一个正常的女人一样喂孩子。

这会儿老三已经满了一年,虽然还不能走也刚冒话,但是母乳或者牛奶其实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了,已经在喂食一些其他食物。

这只是一个母亲的执念。

等喂了老三,张清之又抱着老三扶着张景义带着老大和老二回了刘照瑞家,吃晚饭,然后张景义带着老大老二要住在这里,张清之要去医院陪床。

医院里只有一个小板凳,这么多人没地方呆。连孩子睡在病床上都不行,只不过必竟是孩子,白天在床上坐一会儿护士也就当没看见。管理的相当严。

这还是张清之第一次端起刘照瑞家的饭碗。

“回来啦?桂新高兴不?快进来,屋里暖和。”刘照瑞到是挺热情的说着话,一个孩子头上摸了一把:“姨妈,这么多年没见,你也老喽。”

“那还不老,一晃小二十年了。”张景义回了一句,脸上神色有点儿复杂,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身体还好啊?说是你那会儿让枪打过。”

刘照瑞说:“嗯,受过伤。没事儿,早就好了,就是吃不得咸。”

几个人带着孩子进了屋里坐下说话。

“你爸呀,那会儿天天念叨着你回来,结果这老天爷呀,不给机会。临走那会儿还在说让我放心,你马上就回来了。”

张景义拿出手绢包,也不知道是说给刘照瑞听还是自己念叨。

“刘华文一天都等不得,撵着俺们娘仨走,照丰和金荣饿哭都不给口吃的,没办法呀,那会儿搞食堂,也没个收留地方。

我也没个主意,哪也没去过,就带着他俩乱跑,寻思着总有点儿希望。”

张景义停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把包里的照片拿出来:“这是你爸留下的,你拿去吧。”

刘照瑞接过照片,有点儿激动,咳了几声,小心的拿着照片仔细的看着。那会儿照片都小,也就是比二寸大些的方型黑白片,边缘是花齿的。

看了一会儿,刘照瑞小心的把照片收好:“我都快忘了我爸的模样了。谢谢你了姨妈。”

张景义心里有些难受,吸了下鼻子:“谢什么,那是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