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随着人群出了车站。

站前广场上人更多。有个人,有几个人,也有有组织的一群人,还要振臂举起宝书喊几声什么口号,这里太吵闹了,也听不清喊的什么。军人也有很多,风纪扣扣的严严的,站如松走如风。

刘金荣的手心里冒出了汗,紧紧的抓着张清之,生怕不小心就被人群挤散了。

她两只手抓着张清之的衣服,眼睛根本没有时间去看路。

在这个时代显得由其庄严肃穆高大巍峨的火车站,人流如织的站前广场,高高的花蕊一样的路灯,执勤的警察,川流不息的汽车,到处飘扬着的红旗,竖立在车站以及周边建筑上的巨大的文字标语。

车站正当中挂着巨大的伟人像,北京站三个大字这会儿已经立在了车站屋顶,进站口的雨搭上挂着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的红底白字条幅。

汽车声喇叭声人声哨声歌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人的耳鼓。

从出站口出来走到广场边上,刘金荣的世界观已经崩塌过又重新建了起来。

张清之抬头看了看天,又扭头看了看北京站顶上那两架硕大的报时钟,扭头对眼神已经不知道飞向哪里去了的刘金荣说:“咱们下一趟车是下午四点半,还有几个小时时间,是在这等还是出去逛逛?”

“啊?嗯,嗯?你说什么?”刘金荣眨着眼睛看向张清之。

张清之指了指站上的报时钟说:“我说时间够用,还有好几个小时,咱们是在这等,还是出去逛逛。”

刘金荣扭头看向报时钟:“好大呀,这么大是怎么做出来的?里面有人摇吗?”

张清之说:“那是用电的,有电就走字儿,没电就停了。里面是机器。你饿不饿?”

两个人之前带的饼和鸡蛋早就没有了,这会是轻装上阵。

刘金荣半天才把目肖从震撼的大报时钟上收回来,随着下面一辆公交车飘了一会儿这才看向张清之:“咱们车是几点?还来得及吗?”

张清之搓了搓脸:“赶趟,还有好几个小时呢。你饿不?”

刘金荣的目光又飘走了:“咱们去看天安门不?某主席是不是就住在那上面?看到我们会不会招手?”

张清之伸手拉住刘金荣,带着她走向公交站。这会儿公交车站就在售票厅门口。

张清之也没在北京逛过,怎么坐车也不清楚,就拽着刘金荣去问路边执勤的警察,警察告诉两个人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这几天天安门前那段儿封路,经过那里的车都改道了,那一片儿这几天都不能去。

刘金荣很失望,张清之说:“没事儿,你回来的时候还要从这走呢,那会儿再来看一样。”

刘金荣说:“为什么会封路呢?也没听说什么事儿啊?要是有什么事儿,这么多人,不早就哄起来了?”

张清之小声说:“我知道是什么事儿,是弄地铁。”其实他也是乱猜。这几天那边封路是因为有大型集会。

刘金荣也小声问:“地,铁?是什么铁?”

张清之说:“就是在地底下修火车,跑火车。”

刘金荣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妈呀,地底下还能跑火车?有那么大呢。”

张清之说:“就跟我们修铁路打洞一样,在地底下打出洞来,然后铺铁路。这事出去不能说。”

刘金荣撇了撇嘴:“俺不信。你咋知道的?”

张清之说:“我们现在修的那条铁路,就是连着这条地铁的,火车可以从这里一直开到山西去,这是给伟大领袖和元帅们修的,要是打仗了,就可以悄悄的去那边指挥。俺们那边都不许说,要保密的。”

刘金荣眨了眨眼睛:“真的呀?”

张清之点点头:“我们修这条铁路,全是在山里钻,根本不走平溜地方,就算是修好了美国佬和大鼻子也看不见。他们在天上有什么星星,天天在咱们脑袋上面转悠,观察咱们呢。”

刘金荣啊了一声:“美国佬那么厉害?还有星星?”

张清之说:“不是那个星星,是人造的,机器,在天上飞,咱们也看不见。反正就得往山里躲,现在不少大厂军工什么的都往山里搬呢。”

刘金荣想了想说:“美国佬真能耐,还能造星星在天上飞,咱们怎么不造呢?不好造啊?”

张清之说:“怎么不造,肯定也得造。原来美国佬有什么圆的子弹,那一下子就能炸老大一片地方,后来咱们也造出来了,还有什么轻的子弹,咱也有,这个星星肯定也没问题。那么多科学家呢。”

刘金荣问:“有那么厉害的子弹?你见过没?”

张清之在头上抓了抓,说:“没见过,那东西是保密的,得大官儿才能看。你饿不饿?”

刘金荣看着街面上的车水马龙:“北京人真多,楼也多,车也多,那道儿都看不到头,这出去转转不得走丢了呀?”

张清之说:“走熟了就好了呗。”

在这个年代,北京的主城区并没有多大,也就是东城西城宣武祟文四个区(后合并为今天的东城西城两个区),还没有沈阳大。朝阳这会儿还是东部郊县,北京火车站这地方已经是东部城边了。

1952年到1958年,国家把河北省宛平县全部及房山、昌平、良乡、房山、大兴、通县、顺义、平谷、密云、怀柔、延庆等县区划归北京管辖,围绕在京城四周,形成了一个缓冲区。

北京的近代城市发展史,其实就是不断的掏河北的过程,甚至有一段时间传出了取消河北全部划归北京的呼声。

在火车站广场边上的国营饭店吃了饭,两个都没来过北京的年轻人就在火车站四周逛了一圈儿。

这会儿北京站整个站前广场宽大平坦,除了路灯什么建筑也没有,车辆还可以随便驶入,修了些花坛。广场中心停着些面包车上海轿车,广场走过去就是宽阔的马路,没有隔挡也没有天桥。

车站往东就是大片的旧式平房,往南往西是一片一片的楼房建筑。

人们就随便在四通八达的广场和马路上走动,穿着白上衣戴着盔帽的警察吹着哨子执勤。

68年这会儿,警察着装已经变更为66式,上身是解放军干部服,也就是四个兜,军帽,下身是藏蓝色裤子,不过交通警察仍然是穿着58式的白上衣蓝裤子,戴白色盔帽(67年以后有了绿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