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贞微愣。

御前首领太监怎么会找上她?

她心中微沉,面上却是惶恐,立刻下车行礼,面色恭敬:“不知这位公公找叶蓁何事?”

“不是咱家找你,而是圣上找你。”

叶贞的心又沉了几分。

没想到真的是文帝,难道今日在醉月楼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叶贞心中忐忑,面色却不露分毫,没再多问,紧跟着太监进了御书房。

“皇上,叶蓁带到。”

首领太监恭敬汇报,而叶贞立刻下跪行礼,一如所有外臣女眷面对皇帝时的恭顺。

“臣女叶蓁,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

“是。”叶贞先是重重叩首,紧接着缓缓地抬头。

饶是文帝见过天下美人无数,却也是略一失神。

好一个美人!

虽是轻纱遮面,但却已经能想象到面纱下的绝色风姿,难怪让他两个儿子都失了方寸,姓叶的,还真是一个不让人省心!

“为何戴着面纱?”他的声音更显冷厉。

“回禀圣上,臣女重病初愈,脸上还有疹子,唯恐污了圣目。”

文帝扬眉,一双凌厉的眸子将叶贞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而叶贞则表现的落落大方,从始至终都没露出怯色。

这性子,也让人讨厌!

文帝冷眸微眯,声音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大胆叶贞,勾引皇子,令兄弟阋墙,赐死。”

叶贞心头一跳,冷汗瞬间浸湿后背,却没有丝毫反驳,深深叩首:“臣女,叩谢君恩。”

她的反应出乎了文帝意料,这个反应,倒有些意思。

“哦?”文帝挑眉:“你就不为自己辩驳一二?”

“皇上是天,说的话就是天意,皇上要赐死臣女,那便是臣女的命,臣女不敢逆天,更不改逆命。”

“哈哈哈,好一个不敢逆天,不敢逆命!”

原本面色森寒的文帝突然朗笑出声:“忠义侯府的确教了个好女儿,很会说话,虽是同名,这性子却甚得朕心。”

虽是同名,叶贞自然知道这个同名指的是什么,强忍心中冷意,神态越发虔诚。

“臣女惶恐,臣女自是忠义侯府嫡女,为君忠诚,为君孝义,乃是臣女本分。”

“你说的很好。”文帝微笑:“方才不过是朕给你开的一个小玩笑,别吓着了。”

“臣女不敢。”

叶贞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她,赌赢了。

笑声过后,文帝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起来吧,瑾王已经向我求旨,你是未来的瑾王妃,日后便是朕的儿媳,不用如此生分。”

“臣女惶恐。”叶贞说完就要再跪,却被文帝挥手打断。

“好了,你去屏风之后待着,等朕传召。”

站在屏风之后?

文帝到底要做什么?

叶贞心中疑惑,却没露出半点端倪,毕恭毕敬地走进了屏风之后。

她刚进屏风不久,御书房外便传来‘寒王求见’的声音。

秦漠寒?

他怎么会来?

叶贞微惊,心中隐有猜测,却是不想再多想下去,凝神静气,将自己的呼吸降到最低,听着屏风之外的动静。

自从醉月楼离开之后,秦漠寒便进宫求见,只是一直被文帝晾着,直到方才刚得了传召,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御书房。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安。”

文帝端着手中茶盏,淡淡道:“身子可好些了?”

“谢父皇关心,儿臣身体无碍。”

“无碍?”文帝冷笑一声,手中茶盏迎头砸向秦漠寒。

砰!

茶盏摔落在地,而秦漠寒也被滚烫的茶水淋了满头,却是连吭都没吭一声,恭敬地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我看你身体无碍,脑子却有碍,以前是叶贞,现在是叶蓁,朕的儿子可不是生下来当情种的!”

秦漠寒无视脸上滚烫的水珠,咬牙道:“父皇,叶蓁是我的寒王妃,哪有再嫁二哥的道理?请父皇收回成命!”

砰!

又是一个茶盏砸过去,这一次,砸破了秦漠寒的额头,有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他却再次深深叩首,固执地重复道:“请父皇收回成命。”

“我看你真是疯了!”

文帝盯着秦漠寒的眼中既愤怒,又失望。

“当初你为了保叶贞一命,自请废王,现在又为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叶蓁,抢你哥哥的王妃,你简直是魔障了!”

自请废王?

屏风后的叶贞呼吸一滞。

怎么可能?秦漠寒从来就没爱过她,怎么可能为了保她,自请废王?

叶贞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话,却又控制不住纷繁杂乱的内心,连呼吸都凌乱了几分。

“儿臣没有魔障,我认定了她是寒王妃,她就是寒王妃。”

秦漠寒满身狼狈,声音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叶贞心上,将她僵死已久的心,砸出了一个裂缝,酸胀的难受。

秦漠寒,你到底在干什么?

“父皇,请您收回成命。”秦漠寒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文帝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好,你二哥为了和朕换得这个瑾王妃,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只要你也能同他一样,朕或许可以考虑收回成命。”

秦漠寒冷眸一亮,眼中闪现一抹希望。

“什么代价?”

文帝笑着看他,缓缓道:“皇位。”

文帝欣赏着秦漠寒微变的神色,慢条斯理地说:“朕这些个儿子里,最有潜质的,也就是你和玉瑾,他自愿放弃争夺这个位置的资格,选择了一个女人,而你,我最看好的儿子,你是否也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江山?”

文帝的声音很缓慢,声音很清晰,一言一语都带着诛心的力量。

“若你不要,这江山便是他的,若你要,这江山便是你的。”

“怎么样,这样的代价,你能不能付出?”

整个御书房一片沉寂,似乎只能听到秦漠寒有些凌乱的呼吸声。

而屏风之后,叶贞的心也跟着不自觉地揪紧。

她不想听秦漠寒的选择,却控制不住心底翻涌而出的情绪。

御书房里的沉寂并没有持续太久,终于,她听到了秦漠寒的回答。

“儿臣,付不出。”

“……”

她早就知道答案的,从文帝问出这个问题时就知道了。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叶贞垂下眸子,似乎都能听到胸腔传来的剧烈心跳。

每跳一次,都会牵扯出刺痛感,好疼啊,真是自作自受的疼啊。

文帝的笑声再次在御书房响起,他走到秦漠寒身前,弯腰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满意道。

“漠寒,你果真没有让朕失望,朕的儿子中,朕最看重的就是你,好好养身子,等你身体康复之日,就是你位临东宫之时,你啊,可千万别让朕失望!”

秦漠寒垂手,敛下心中的冷意,恭敬道:“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他太清楚他父皇是个怎样的人了。

他只有登上更高的位置,才能为叶家平反,只有登上更高的位置,才能真正保护阿贞。

他忘不了叶家满门抄斩时的场景,更忘不了落雁岭上忠良埋骨的无奈。

他只有登上至尊的位置,才不会让叶家的悲剧再重演!

秦漠寒恭敬地从御书房退了出去,而叶贞也从屏风后被召了出来。

“听清楚了?”

叶贞胸口一刺,恭敬回道:“是。”

“瑾王为了你放弃了江山,让朕很是失望,以后安心跟着瑾王,若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瑾王赐死,你也活不了。”

叶贞双手抓拢,忍住心中激荡,俯身跪拜:“臣女遵旨。”

她弯腰退出了御书房,却在房门那一刻,看到了门外满脸铁青的秦漠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