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在她的话下沉默了好一会儿。

“赵大人,您既然来了,此事还请您为小女做主。花月会的宗旨就是维护女子权益,有赖于太后当年的英明决策,妾身才能够安然至今,希望太后的决策,能够惠及更多的妇人女子!”

赵素这个人别的都好,就是有点受不了别人的恭维,孙秀兰这么一说,她那股神圣的使命感立刻就升起来了。原本觉得这件事有点棘手,当下这一来,她就说道:“娘子理解的很对,太后的英明决策,就是为了帮助妇人女子自立。”

“这一切就拜托大人了。”孙秀兰站起来,又施一礼。

赵素道:“我会回去与方大人商量,此事能不能办成——说实话,即便是让马家答应了要求,只怕也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究竟是不是要这么做,娘子还当三思才是。”

“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这就是我的诉求!”

“那令嫒的意思呢?”

孙秀兰叹了口气,露出点恨铁不成钢:“她就是优柔寡断,还不想跟孩子爹分道扬镳。但这种拎不清的男人,还要来作甚?她年轻不懂事,不用管她!我这也是为她好,将来她就知道了。”

现在处理的是庞淑云自己的婚姻,她的意见自然重要。

看着面前斩钉截铁的孙秀兰,赵素也忽然明白方清雪他们为何会说到孙秀兰的强势了,这不就摆在面前了吗?

但赵素仍然佩服她这番魄力。在这年头,能有这种思想觉悟的女子,委实不愧于花月会的魁主。

她说道:“娘子不要着急,此事方大人十分关注,一定会想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来的。”

赵素一路把孙秀兰送到客栈门口,看着她离去,然后再回身来找皇帝。

皇帝已经在客栈后院子里走了三圈,再次走回到院中的石榴树下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昭云长公主殁了有多久了?”

随侍在侧的佟绪回答:“已经有十三四年了。”

皇帝默了默:“这么说来,老威远侯爷过世有七年了。”

佟绪颌首:“是,威远侯去广西戍边也有四年了。”

皇帝负手默立了片刻。突然看向他:“烤肉好吃吗?”

佟绪愣住,片刻后老实回道:“好吃。”

皇帝瞥他一眼:“下次不许吃了。”

佟绪立刻闭紧了嘴,两眼骨碌碌地站着不敢动了。

“我回来啦!”

院门口传来赵素轻快的声音。

皇帝神色秒变舒缓,举步迎向他说:“回来了?天色也不早了,找个地方吃饭去吧,早些去码头看看。”

赵素生生被拦了回去,扭头看向他后面:“佟绪怎么啦?他为什么这个表情?”

“没事,烤肉吃多了。”

“……”

……

庞淑云这事赵素还真不好怎么拿主意,她对时下礼教氛围毕竟了解的不够深,贸然行事只会被人抓把柄,然后可能帮不上忙反而还让事情越来越麻烦。

所以她决定回去之后听听方清雪意见。但是在吃饭之前,她还是让花想容再去了解了解马惟卿的为人。倘若马惟卿确实是个糊涂虫,任由其母左右,那就合了孙秀兰那句话,就算是合离也没什么可惜的。

韩骏不在身边,侍卫们找的馆子好像不怎么符合皇帝胃口,他浅浅吃了半碗,然后每道菜都尝了尝,就放下筷子不动了。

天色也差不多黑了下来。

赵素不再耽误时间,匆匆扒了碗饭,就喊人买单。皇帝看着她:“也不急在这一时,吃这么快做什么?小心伤胃口。”

“没事儿,我都习惯了。”

从前上班的时候,忙起来哪里还顾得上细嚼慢咽?有口吃的让你抓紧扒进肚里垫着就不错了。

“这习惯得改过来。”皇帝亲手给他要了一碗汤,“慢慢喝。”

这里便盯着他喝完,才扭头去催吃饭的侍卫们:“吃完了吗?该走了。”

面对着双标皇帝的侍卫们顿时:“……”

……

出得馆子来暮色已笼罩了大地。

为免旁生枝节,赵素换上了侍卫装束,与大伙一道骑了马。马上她问道:“我们是要悄悄地进去吗?我不会武功怎么办?”

皇帝却道:“大大方方地去。我们直接去见威远侯府的人。”

赵素哦了一声。

自打跟皇帝确认关系以来,她一直都在努力适应,但不得不说,由于身份的特殊,她偶尔还是会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如今很多时候都还不能完全投入。

就比如此刻要与他同去见威远侯府的人。

朝中重臣她见的多了,甚至认识的第一个人还是皇帝的母亲陆太后,按理说不管再见谁都不应该有什么不自在。可是一想到要去跟威远侯府的人接触,哪怕他知道遂川的人肯定只是威远侯的亲信,她也莫名生出了一点心慌,而她却摸不清这股心慌从何而来。

一路上为着赶路,也就没怎么说话。

出了城,再沿着河走一段,河道上灯光渐渐密集,船桨划水的声音与船夫吆喝的声音交错传来。近了码头,就更热闹了,皇帝在河堤上勒了马,打发侍卫前去寻找镖船,不过片刻工夫,侍卫回来了。

“下到水岸,往北走一里路,悬挂着‘杜’字的幌子的大船,就是镖船。”

“去两个人探路,找到押船的威远侯府的人,然后告诉他有客来访。”

侍卫颌首,顿时分走了两个人。

皇帝回头看着赵素:“走吧。一会儿就跟在我身边便是。”

赵素点头下马,随他下了河堤。往北走一里处,果然就见到一只挂着许多旗子的船,想必这些旗子就是镖船的标志。

船上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到了距离船只不足十丈的位置,舱门忽然开了,忽然亮堂的舱门口出现了好几个人,走在前面的是前来报讯的两个侍卫,而是为旁边有一人,身穿银色锦袍,头束玉冠,神情紧张,一面朝侍卫问着什么,一面忙不迭地提袍下船来。

侍卫们其中一个看到了皇帝和赵素,飞速到了这边,躬身禀道:“禀公子,此番押船的人是老侯爷的弟子,段疏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