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听了心里受用,话锋一转道:“只有一宗,那两艘船我是见都没见过,虽说那造船厂不归你直接督办,但你在天津离得近,毕竟知道的比我多些。”

“要说吩咐,我只有一样,那船上的火器一定要够使,船也得足够结实。别把咱俩让海盗当肉票掳了去,或是沉到海里喂了鱼就成。”

一番话说得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傅恒道:“旨意命我奉着五爷出去,这天大的干系都在我身上,我哪敢疏忽分毫?”

“怕下面人办事不妥贴,自打接了旨意,我就差了几个手下人上船跟着他们一起在渤海湾里来回溜了无数次,光煤就烧掉了小山似的一堆。若是心里不托底,我也不敢请五爷上船。”

“说到火器,咱这船不很大,也没有地方装太多的火炮,但就现有的火炮,一般的海盗船也还应付得下来。”

“退一万步说,即使咱实在打不过,还有一个看家保命的绝活儿,那就是行船的速度。”

“咱这船是用蒸汽机作动力,只要有煤烧,它不知疲累,昼夜不停的运转,绝不是似风力那般时有时无,方向也不定。”

“在天津时,我专门看着他们做过比试,挑了一艘行得最快的帆船,张满了帆与蒸汽机船比速度。”

“三轮比试的结果,蒸汽机船的速度至少要快过帆船一半以上,也就是说帆船三刻能到的远近,蒸汽机船只要两刻就到了。”

“我在欧罗巴洲见过他们通用的盖伦船,那速度也算可以的了,和咱这船也是压根儿没法比。”

“就这样独步天下的船速,真就是遇上了成队的敌船,也没啥好担心的。”

“咱总不会傻到等它到了跟前才想起来逃跑,远远的望见了调头就跑,它那炮口还没瞄准呢,咱已经出了它的射程了。”

“皇上特旨让五爷坐这蒸汽机船,一是想让王爷在船上少待些时日,少吃些辛苦,再者也是为了五爷的安全着想,五爷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弘昼素知傅恒少年老成,办事稳妥,说话也从不虚言夸大,听了他的这番话,心里终于踏实下来。

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道:“即是这样,我就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蒙皇上恩典允准携带家眷,我就带上福晋和侧福晋两个,再有一些使唤的人。”

“至于仪仗、护卫什么的,都按朝廷礼仪来,没什么可说的。你想带谁就随意,皇上都不管,我就更管不着了。”

“犬子年幼,那拉氏走不开,”傅恒道;“我也就是带个丫头侍候日常起居这些琐事,再有两个长随就齐了。”

弘昼道:“其实是因为有兆惠他们几人的家眷随我们同行,毕竟男女有别,旨意里让咱们带上家眷,也是为了方便起见。”

“何子丹的夫人在泉州候着呢,到时候去接上她就成了,兆惠和阿桂的家眷在京师,你抽空分别去他们府上一趟。”

“告诉两人的家里出发的日子,至于谁跟我们一道去,想是他们自有章程的。”

虽然弘昼没有明说,傅恒心里已经是雪亮。

在以前,大臣出京办差都严禁携带家眷,在外手握兵权的将领身边带上家眷更是大忌。

乾隆朝以后,新皇上体天格物,这个制度略有松动,但也只是允准带一、两个妾室侍女之类,聊慰寂寞罢了。

携带正妻出去已是不可能,带上父母子女就更是想都别想了。

这里面还有个职权和地域的区别,兆惠任东海巡抚时并没有太大的兵权,兵权都在奉天总督岳钟琪和东海提督手里。

所以他敢把家眷接出京师,却也没敢搁在平壤自己的身边,而是安置在了盛京,只是为了自己偶尔去看望一下老母亲近便一些而已。

兆惠接到筹备出兵的旨意后,他将要率军出兵澳省,有了专阃之权,这可就大不一样了。

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人还没离开京师去广东,就火速命人把家眷从盛京接回了京师。

所有在外领兵的将领中,只有何志远是个异数,能把妻子带在身边。那是因为沾了他妹子、妹夫的光,也是因为他夫人方如诗和愉贵妃的特殊关系。

即使是这样,何子丹心中也自有分寸,离开京师去福建之前,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寄养在了何秋月那里。

嘴上说的理由是因为孩子年幼,不方便长途跋涉,这内里的缘由,明眼人都是心照不宣的。从古至今,这都是避免君臣相疑的最好办法。

傅恒用了几天时间料理完京师的事情,这一日与弘昼二人进宫陛辞了,第二日命人去接了兆惠和阿桂的家眷,其实每家也只是出了一个妾室带着一名侍女而已。

看看一干人等都在和亲王府门前集齐了,傅恒请示过弘昼,下令出发,一行车马载着百十号人向城外去了。

第二日晌午到了天津,用过午饭,傅恒陪同弘昼在几个工厂看了看。

因李侍尧把人都拉出去远洋航行了,水师学堂现在正唱着空城计,去了也没什么看头,耐不住好奇的弘昼命傅恒带他去看那两艘蒸汽机船。

两艘擦洗得干干净净的战船静静的泊在码头上,因为在渤海湾里已经溜了三个多月,风吹日晒烟熏,加上海水侵蚀,这两艘船的船身已经不似刚造出来的时那样鲜亮。

但唯其如此,才显示出来它们是经历了足够多的实际航行的检验。

弘昼登上了其中一艘,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瞅得甚是仔细。

“五爷,怎么样?”傅恒问道;“可还中意?”

“瞧着还不错,就是窄巴了点儿,”弘昼道:“以后能不能造出大些的?”

“自然是能,造这两艘已经积累了好多经验,待各方面都改进了些,必然要造出更大更好的。”

“好,到时我一定到皇上那儿讨个情儿,准我出来再坐一回。”

“那是一定的,”傅恒笑道:“这两艘船是一模一样的,我们坐这艘,女眷们坐那一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