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道:“王爷先进去请安吧。”

睿王却笑道:“又不是孤男寡女,仅我和陆小姐两人,没必要刻意避嫌,走吧,一起进去。”

他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章氏也有些无奈。

陆莹直言道:“王爷还是先进吧。”

她与章氏立在原地,摆明了不想跟他一起,睿王轻笑了一声,语气说不出的亲切,“你呀,性子还是没变。”

他说完这句,没再多言,径直进了院中。

陆莹不由抿唇,领路的小丫鬟也胆战心惊的,只觉得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很怕被睿王灭口,她行了一礼,战战兢兢离开时,就瞧见了不远处的太子殿下,她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这一跪,陆莹也不由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太子长身玉立,就站在不远处,树影绰绰,阳光透过丫枝落在他脸上,他鼻梁高挺,神情半隐在光影中,也不知有没有听到睿王的话。

陆莹一颗心不自觉提了起来。

第21章 邀约

陆莹赶忙行礼,她一袭浅蓝色衣裙,身姿纤细,眉眼动人,举手投足都说不出的好看。

太子淡淡望着她,目光凉如水。

章氏听到动静,心中一惊,也赶忙行了一礼。

太子只略微颔首,他眉眼冷淡,气质疏离,来到两人身旁时,才停下脚步,对章氏道:“陆夫人和陆小姐先进吧。”

章氏连道:“太子先请吧。”

太子没再出声,只略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他的礼仪让人丝毫挑不出错,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漠,却令人有些畏惧。

陆莹神情忐忑,忍不住低声解释了一句,“刚刚只是在门口偶遇了睿王。”

她声音软糯,说完就巴巴看向了太子。

太子神情不变,只道:“陆小姐快随夫人进去吧。”

章氏无奈,道了声谢,才拉着陆莹进去。陆莹仍满脸担忧,扫见她的神情时,章氏只觉心惊,她这副模样,对太子分明是情根深种,想到太子龙章凤姿,京城不少贵女皆对他有意,章氏不由在心中轻叹一声。

太子落后她们一步,跟了进来,并未刻意等上片刻。

大堂内已来了一些人,个个锦衣华服,瞧见他们三人一道来的,睿王神情微顿,似笑非笑勾了下唇。

太子淡淡扫了他一眼。众人皆瞧见了太子,一时间室内满是此起披伏的请安声,太子点头示意,随即就让宋公公将贺礼呈了上去。

坐在上首的是位身着褐色衣衫、五官端正的妇人,她出身将门,父兄皆已战死沙场,夫君为救圣上,也英年早逝,五十岁的她,比陆莹的祖母还要显老,两鬓已添白发,因不苟言笑,显得很严肃。

听到众人的请安声,她才赶忙站了起来,朝前走了几步,眼神才聚焦,“太子殿下竟亲临鄙舍,老身有失远迎,望太子恕罪。”

太子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是孤特意没让下人通报,您勿要自责。”

至亲接连去世,安王妃几乎哭瞎双眼,走近了才瞧见太子以及他身侧的章氏和陆莹。

章氏赶忙带着陆莹向安王妃请了安,又说了贺词,安王妃对章氏尚有印象,她嫁给陆盛之时,她还曾为章氏惋惜过,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木头上。

她仔细打量了陆莹一眼,只觉得这小姑娘竟比她母亲还要漂亮,她笑道:“怪不得圣上为你们赐婚,瞧着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秦臻也刚过来没多久,听到这话,不由捏紧了帕子,目光在太子与陆莹身上来回巡视着,最终落在了陆莹腹部。

陆莹脸有些热,羞赧地垂着眸,少女肌肤雪白,虽粉黛未施,却冰肌玉骨,脸上染上薄红时,五官更显昳丽。

睿王瞥了她一眼,目光中是可怕的占有欲,察觉到太子的视线,睿王才收回目光,笑道:“我也刚进来,早知太子在后面,就等你一道进来了。”

太子不置可否。

安王世子也是太子的伴读之一,见状,对安王妃道:“母妃,你们先聊着吧,我前几日新得一幅画,让太子和睿王帮我掌掌眼,我们先下去了。”

安王妃颔首,对自家小女儿道:“你也带小姑娘们去暖阁赏赏花吧。”

王府建的气派,亭台楼阁多不胜数,单暖阁就好几处,能赏花之处在后花园,花园里种着不少冬季的花,暖阁里则种着菊花。

沈悦含笑应了下来,她性子活泼,招呼着七、八个小姑娘去了暖阁,她们才刚进来没多久,就听到一声犬吠声。

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狼狗“汪汪汪”叫了几声,像离弦的箭,冲进了暖阁,拉着它的小厮没能牵住绳子。

狼狗挣脱绳索后,就“汪汪汪”叫着朝秦臻身边的侍女扑了过去,这侍女吓得脸色苍白,转身就跑,她跑狼狗追,暖阁内的贵女吓得都尖叫了起来,有个离狼狗近的,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莹心中一紧,莎草将她护在了身后,侍女还在拼命逃,横冲直撞的,两个贵女皆被她撞倒在地,陆莹不动声色朝后移了几步。

一人一狗在暖阁内追逐着,好在这侍女没往陆莹的方向跑,秦臻愣了一会儿,才呵斥小厮,“还不赶忙追上牵走!”

小厮打了个激灵,追着狗跑了两圈,才将大狼狗拉走,狼狗被拉出暖阁时,仍冲着侍女不停地在叫。

侍女止不住地发抖,狗被拉下后,才赶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冲撞了大家。”

秦臻瞪了她一眼,骂道:“你又怎么招惹它了,若贵女们出事,你死不足惜,出去跪着。”

丫鬟赶忙出了暖阁,跪在了地上,冬季寒风凛冽,丫鬟跪下时,冷得打了个哆嗦。

秦臻一通呵斥完,才对室内的贵女道:“我的爱犬平时不这样,要不然我也不会带它出门,冲撞了大家,实在对不住,后个我做东,请大家去醉仙楼吃一顿,权当赔不是,悦妹妹,你快将府医请来,为大家把把脉查看一下伤势吧。”

沈悦赶忙应了下来。

被撞倒的两位贵女身份皆不算高,平日也一向捧着秦臻,闻言,忍着疼,连忙道:“不必,谁也没料到它会突然发狂,我们没事。”

其他贵女也吓得不轻,白着脸,摇了摇头,道:“纯属偶然,秦小姐不必自责。”

陆莹犹有些惊魂未定,刚刚有那么一刻,她甚至以为秦臻是冲她来的,直到发现,那位侍女来回跑动时刻意避开了她。

她不动声色看了秦臻一眼,隐约猜到了她的意图。

府医很快就到了,先给被撞倒的两位贵女查看了一下伤势,两人一个掌心擦破了皮,一个膝盖破了皮,待府医处理好众人的伤势,秦臻才道:“众人都受了惊吓,大夫给我们也都把把脉吧。”

众位贵女皆心有余悸,也没拒绝,陆莹神色如常,也让府医给她把了把脉,秦臻一直留意着府医的神色,见她神情正常,也没再关注。

坤宁宫,皇后娘娘很快就得知了秦臻的所作所为,她本以为,以秦臻的性子,肯定会趁陆莹上台阶时,让丫鬟撞她一下,直接让陆莹从台阶上滚下去,这样一来,陆莹若真有孕,定然见红。

谁料她身边的丫鬟被狗追得横冲直撞时,竟刻意避开了陆莹。皇后娘娘不咸不淡道:“她倒是学聪明了,陆莹脉象如何?”

嬷嬷道:“她一切正常,并未怀孕,娘娘还要动手吗?”

皇后眸色晦暗不明,怕万一世上有掩盖脉象的法子,陆莹若当真有孕,等她入宫,再想下手,只怕难于登天,她的手早就脏了,多陆莹一条命,也不多。

“将小安子喊来。”

姑娘们在暖阁待了近半个时辰,王妃也听说了这边的动静,还派丫鬟过来慰问了一番,秦臻可不敢在她宴会上闹事,姿态放的很低,还随丫鬟去了正堂,亲自给安王妃赔了不是。

好在贵女们并无大碍。

安王妃也没责备什么,只道:“幸亏没出大事,你且查查它为何发狂,别日后又闹出事端。”

秦臻连忙应是。

章氏不由捏了一把汗,得知女儿无碍,才松口气。她可不觉得这是意外,正拧眉深思时,就听人说太子的人从那丫鬟身上发现了致犬类发狂的药草,他命人将她抓走了,一同被带走的,还有秦臻的爱犬。

秦臻脸色有片刻的难看,却不敢找太子要说法。

这事过去后,室内又热络了起来,今儿个是王妃的五十大寿,圣上亲自让人给她张罗的,图的就是热闹,府里还摆了酒席,太子和睿王等人也留下吃了酒席。

女席这边共摆了十桌,陆莹和沈悦等贵女坐在一起,酒席吃到一半时,一个端菜的小丫鬟却往陆莹手中塞了个纸条,陆莹趁众人不注意时,展开瞧了一眼,纸条上,写的赫然是,一刻钟后,后花园见,沈翌留。

陆莹心跳不自觉快了一分。

第22章 册子

片刻后,陆莹的心跳才逐渐恢复正常,她虽爱慕太子,却没昏了头脑,平日也时常关注着太子,对他的行事风格多少了解一些,他公私分明,严于律己,又岂会在安王府约她?

陆莹怀疑是有人假借太子名义引她出去,背后之人为何想将她约出去?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陆莹好奇归好奇,并不想引火烧身,她将纸条揉成一团,藏了起来,甚至没让丫鬟前去查探。

吃席也没食不言的规矩,贵女们聚在一起吃酒席时,时不时会玩一下行酒令,旁的桌就玩了起来,沈悦笑眯眯看向了刘婉晴,“刘姐姐,不然咱们也行酒令吧?”

刘婉晴是太傅之女,钦天监没算出八字前,她最有望成为太子妃,秦臻一直将她视为劲敌。

她才学渊博,八面玲珑,在众贵女中,人缘一直很好,她含笑看向了陆莹,“陆小姐想玩吗?”

秦臻闻言,不屑地撇撇唇,她最瞧不上刘婉晴虚伪的模样,她若讨厌谁,绝不会伪装,刘婉晴却最爱给自己披层皮,清楚她是想让陆莹出丑,秦臻要笑不笑地靠在了椅背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在场的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陆莹是因为准太子妃的身份,才被沈悦拉住,与她们坐在一桌。

她甚少出门,参加的宴会也不多,对这些贵女的了解,仅源于丫鬟的探听,陆莹十分谨慎,她也露出个笑,“我都可以,你们看吧。”

“那就玩吧。”

第一轮刘婉晴是令官,她出的不算太难,让余者每一人说出与“芙蓉”相关的诗词,京城众贵女打小饱读诗书,就算才华不出众的,也背过不少诗,念出相关诗词可谓手到擒来,三轮下来才逐渐变难。

刘婉晴不着痕迹看了看陆莹,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迟,她会逐渐吃力,谁料,每次轮到她时,她都对答如流,第一个败下阵来的反而是旁人。

刘婉晴有些意外。

陆莹没有刻意藏拙,几日后她就要成为太子妃,她不想被人鄙夷,更不想拖太子后腿,起码她要让众人知晓,除了身世低,旁的她并不差。

秦臻是新一轮的令官,她乐于看陆莹和刘婉晴争斗,笑道:“陆小姐真是才思敏捷,学识渊博,我倒是想起来了,你母亲乃前太傅之女,你的学问应该是母亲教导的吧?不知你和刘小姐比,谁更厉害一些?”

她刻意出了个难的,其他贵女一一败下阵来,最后果真只剩陆莹和刘婉晴,不待两人较出高下,便有一个侍女匆匆走了过来,附耳在安王妃耳旁说了句什么。

安王妃闻言,面色一变,手中的银箸一抖,竟是坠落下来,掉在了桌上,银箸落桌发出一阵响声,安王妃勉强扯出个笑,起身站了起来,对身侧的众人道:“我身边的爱宠跑丢了,你们先吃,我离席片刻。”

她膝下有只乖巧的金玉奴,一直有专人照料,又岂会无故跑丢?任谁都瞧了出来,这不过是托词。

陆莹离安王妃不算远,也听到了她的话,她不动声色扫视了一圈,发现有位贵女缺席后,她心中不由一沉。

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陆莹这一桌的行酒令没再继续下去,沈悦也焦急地站了起来,想跟上安王妃,却被她斥责一句。

沈悦并非安王妃所生,她与安王世子都是从旁支过继来的,如今只是养在安王妃膝下,对这个母妃,她一向又敬又畏,也没敢再跟上去。

她稳了稳心神,帮着招待起了贵客,又过了两刻钟,钟璃听到邻桌一位贵女道:“陈姑娘怎么还没回来,去更个衣,怎地如此慢?”

她口中的陈姑娘,正是陈苒,八字与陆莹相同,父亲是正三品侍郎,手握实权。她与长公主之女安宁郡主交好,安宁郡主与秦臻一向不对付,陈苒就被拉去了隔壁桌。

安宁郡主对身边的侍女道:“你去后花园寻一下。”

因落选了太子妃之位,陈苒最近心情都不太好,猜到她许是去后花园透气去了,安宁郡主才有此吩咐。

“后花园”三字落入耳中时,陆莹悄悄攥紧了帕子。

又等了片刻,陈苒的贴身丫鬟才匆匆赶来,她眼睛通红,显然哭过,来到后,就同沈悦等人请罪道:“我家小姐刚刚犯了旧疾,人晕了过去,没法继续吃席了,待小姐病好,再向各位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