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顿时局促起来,唯独这件事他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说:就,之前的事谢谢你,也麻烦你了。我想,呃,我想知道,你怎么想。

这话说得磕磕绊绊,但叶扬多了解俞星啊,听到谢谢你他就明白俞星的意思了。这是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仿佛叶扬才是被迫的那个。

这让他心里很不爽。

没什么可谢的,我要是不想,你也不可能叶扬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咳,那就当你欠我的吧。

说完这句叶扬自己都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好。俞星答应得爽快,还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这次应该是意外,以后不会麻烦你了,你也不用别扭,临时标记而已,一个月就没了。咱俩就当没这事儿发生过,行吧?

叶扬低头笑了下,说:行。

多年未见的香甜omega在他怀里颤抖着散发信息素,随着他咬合的动作而发出细小的呻|吟,牙齿与腺体第一次碰撞要让他忘记,恐怕要下辈子吧。

那一整天俞星都没开张,中午懒得做菜自己煮了个火锅,把两个小孩儿乐得够呛。

叶扬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非要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他烧水叶扬跟着,他切菜叶扬看着。

会做菜吗?俞星随口问。

厨房开着窗通风,叶扬怕他低头洗菜磕着,用没伤的左手虚掩了掩窗户,并不正面回答:俞老板不会是做个火锅也要人帮吧?

白眼都懒得翻,一筐青菜在水池里控了控水,随手塞到碍事的人怀里:闲着就去搞卫生,洗碗擦桌子有的是活干。

叶扬接过来也随手放一边,也不知什么时候练就的嘴上功夫:你怎么压榨劳动力呢?采静刚刚当着你面拖完了地板,你又来压榨我这个伤员。

俞星彻底不理他了,手起刀落,带着冰碴儿的牛肉被

削下来薄薄一片。叶扬完全没觉得威胁,嘴里仍不停:怪不得看你店里就采静一个服务员,黑心老板留不住人啊

最后俞星忍不住拿手里的筷子敲了一下叶扬,警告他:再跟着我我就把你夹板敲断。

别说敲断了,就是筷子这一下叶扬就呲起了牙:嘶

俞星以为自己敲歪了敲到他右手上,赶紧问怎么了。

戳我伤口上了。叶扬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俞星仔细观察了他几秒,二话没说就把他推出了厨房:少卖惨。出去等着。

叶扬被揭穿了也不尴尬,还腆着脸倚在门口跟俞星讲话:我没有带换洗衣服呀。

俞星看也不看他:我这儿有。

啊,有我能穿的号吗?

不穿就自己买去。

俞星手里拿着菜刀往后退,后背突然撞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然后叶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你太好闻了,我怕我光是穿个衣服就

咔俞星手里的菜刀掉在菜板上,差一点就立着砍下去。叶扬见状忙扶了一下,往后退开一点:好了好了我出去,你自己弄吧。

俞星红着耳根不敢回头,伸手胡乱抓起菜板上的菜,半晌才发现没控制好力度,满手都是秋葵的黏液。

他想破天灵盖也没想到叶扬会来这么一出。

这太不像叶扬了,叶扬总是淡定的,冷静的,谈恋爱那两年他也没怎么见过叶扬这样。

太过界了,太逾矩了可是他除了刚开始那两秒的慌乱,几乎没有别的负面情绪。

他自嘲地笑了笑,还以为自己多坚强,其实心里的那层壁垒比纸还薄,只要叶扬来了,一击即破。

饭桌上有俞阳就不可能安静。

刚才跟哥哥叨咕过的鸡毛蒜皮翻出来再跟叶医生叨咕一遍,采静再比比划划地插几句嘴,看得叶扬眼睛都涩了。

不用搭理他俩,自己跟自己都能聊上。叶扬手不方便,俞星忙着给他捞丸子,顺便小声提醒了一句。

叶扬笑了笑:我爱听这些。

眼看俞星要把半锅的丸子都捞他盘子里,叶扬赶紧挡了一下:吃你的吧,我左手能用。

俞星看了他一眼,漏勺拐了个弯落在对

面采静盘子里:静儿,你多吃点。

俞阳立马不乐意了,满桌就他这个亲弟弟没捞着:哥我也要吃!我要吃你做的手打肉丸!

自己捞。俞星冷酷地说。

采静一直抿着嘴笑,刚才俞星给他的那勺根本没有手打肉丸,要不然现在早进了俞阳的肚子了。

叶扬拿起桌上唯一一个为他准备的叉子,从自己盘子里叉了两个肉丸给俞阳。

俞星见状好像想伸出筷子夹回来,但最终还是放下了。他看也没看叶扬一眼,起身说去调酱汁。

叶扬本来没在意,叉子送进嘴里发现是自己以前最讨厌的鹌鹑蛋,忽然想起件事来。

俞星刚追他的时候给他送早餐,天天雷打不动一个鸡蛋。

那会儿他最烦吃鸡蛋,好几次都偷偷给了雷煜。

本来一直瞒得好好的,暧昧快到了顶峰的时候却让俞星发现了。

要是别的还好,被发现的那个刚好被煎成了爱心形。

那时的俞星可不像现在这么疏离淡漠,说掉眼泪就掉眼泪,哼哼唧唧地质问,哭得叶扬心都化了。

最后磨得叶扬不知道怎么哄,只能使出一直没用过也不知道好不好用的必杀技:亲一下试试。

于是暧昧期提前结束,一个煎蛋换了个香香软软的小甜星。

而现在俞星好像是在为了相似的一件事别扭,但叶扬已经不能用相似的必杀技了。

俞星从厨房拿了一壶果茶回来,也没再跟叶扬说话。叶扬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戳了俞星一下:哎。

俞星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问也不问一句,挨个给桌上的空杯子倒茶。

叶扬憋红了脸,从桌勾住俞星的衣服:我手疼。

真的假的?俞星理智上怀疑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地去看叶扬的手,是不是又出血了?

没有。叶扬顺从地给他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顺嘴说了出来,应该,吃个肉丸就好了。

俞星一愣,知道自己又被骗了,想骂又顾忌着小孩儿在,想打又怕碰着他手,只能忍气吞声重新捞了个肉丸给他,小声说:最后一个,再闹妖我抽你。

叶扬拿叉子叉起来送到自己嘴边,在嘴唇上蹭了蹭,试图掩饰上扬的嘴角。

第9章

冬天吃火锅的幸福感实在是太强了。

俩小孩儿精力旺盛还跑得动,俞星却很快犯起了困,连桌子都没收拾就开始眼皮打架。

这要搁在平时叶扬也不能多想什么,但刚去产科咨询完,对犯困这件事格外敏感:你是不是生病了?

俞星本来头一点一点地几乎要睡着,听到这句却突然惊醒了一般:没有,我没有,我没生病。

叶扬吓了一跳,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这句问话有什么不妥,小心地问:那昨天没睡好?

俞星没有否认,看着很困倦地眨了眨眼,然后慢慢地转过头去看他,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睡得好吗?

好啊。叶扬看着他,就是翻身的时候总会压到手,不比以前身边有人照顾的时候方便。

俞星点了点头,竟连叶扬促狭的画外音也没听出来,像是自言自语道:睡得好就行。

下午采静带着俞阳去小广场滑滑板,店里就剩下叶扬跟俞星两个人。

俞星给叶扬收拾了个小屋子,正好挨着俞阳那个儿童房。

上回上二楼的时候叶扬一心只冲着最里头那个飘着奇妙香味的房间去,都没注意着走廊有这么长。

看了一圈他觉得有点儿震撼,问俞星:这房子挺大啊,租金不少吧?

没租,我买的。俞星笑了一下,那会儿这房子甩卖,我狠狠心就贷款买了。

叶扬问多少钱,俞星说了个数。这价格在这地段可真算得上白菜价了,叶扬不禁疑惑:房东疯了?

俞星笑了笑,心说原因说出来吓死你。

叶扬又问:你一直住这儿?不回家?

俞星铺床的动作停了一下,说:之前的房子卖了,他们给阳阳买了个学区房。我不住那儿。

他连爸妈两个字都不想提到。

俞星家里的情况叶扬也知道一些,俞振擎常年不在家,外头养的小b小o都能组成一个足球队。

但偶尔回到家里的时候他也乐于在俞星面前表演出一副跟陈慧关系很好的样子,好让俞星觉得他爸跟后妈是真爱。

他俩读大学的时候俞星从不避讳说这些,他说原

生家庭没什么可掩饰的,再脏再难看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跟他俞星没关系。

可是不知道怎么,叶扬总觉得这次见面,俞星说话的语气都跟以前不太一样。

好像不再是那个出淤泥而不染、我主沉浮的少年,反而有点陷进淤泥里的意思。

他以前最不屑最唾弃的那些东西,成了他自愿戴上的脚镣。

这不像他的星星了。

俞星确定叶扬的屋子收拾好了之后就转身要走,叶扬又叫住了他。

干嘛,手疼?俞星是看叶扬真没事儿了,才敢开这句玩笑。

也不是不疼,但我有别的话想问。叶扬搓了搓刚铺好的床单角,呃,你,这个房间,呃

俞星把被搓皱的床单从他手里拽出来:床单新的,房间也没人住过。你手脏,洗了澡再上床。

不是,我是说

浴室在俞阳房间旁边,就是那个儿童房,里面有新毛巾,牙刷也有新的。

我知道,那个

这个房间很久没住人了,记得开窗通风。

叶扬静了几秒,等到俞星以为他不会再问的时候突然开口:你以前让别的alpha留宿过吗?

俞星看着他,突然笑了:没有。

这个笑让叶扬忽然之间有点儿恍惚,仿佛回到某一个被逼着吃早饭的日子,他无奈地笑着问俞星是不是想把自己喂胖然后只有他一个人喜欢。

俞星那时候笑得跟现在一样,他说:没有呀。

别多想,我也没打算让你在这儿长住。俞星瞥了他一眼,不收你房租,手好了就回你自己家。

叶扬嘴唇动了两下,最后小声说:我手真的好疼。

俞星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想干啥?

叶扬拍拍床单示意他坐下来,表情很严肃:你知道

若是四年前,俞星一定配合地把耳朵凑过去。然而今时今日,他只敢抿着嘴唇稍稍靠近,生怕多进一步打破了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屏障。

你知道我们医院儿科的医生,都是怎么安慰受伤的小朋友的吗?

俞星一愣,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他们往小朋友的石膏上写字画画,画小孩爱吃的东西,哄他们说拆了

石膏就能吃到石膏上的好吃的。

如果没有石膏,就往纱布上画。

叶扬从旁边的小抽屉里扒拉出来两支彩笔,递给俞星:你知道我爱吃什么吗?

俞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接过那两支印着卡通图案的荧光笔。

俞星打小就是个除了学习什么都感兴趣的小孩,初中的时候还是班里的美术课代表。

他在很多材质不同的画纸上画过画,画过墙画,画过版画,还在树皮上留下过非著名油画大师的印记,但从来没用过纱布。

还是绑在别人手上的纱布。

非常紧张。比高考那天拔出笔盖的那一秒还紧张。

高考好像用的是新买的按动笔来着。

俞星转了转笔,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要画什么,不自觉地想要咬咬笔头,却被叶扬伸手扒拉开。

别咬笔。叶扬轻声说,对牙不好。

俞星笑出声来:职业病啊?叶大医生?

叶扬听见这声又是一愣,随后弯了弯眼睛。

俞星还是太了解他了,知道他最爱听也最怕听什么。

他没说话,俞星也没接着闹他,低着头认真画了起来。

这姿势根本不适合画画,稍微一偏就会撞上头。

俞星想摁着叶扬的手又怕他喊疼,只能把左手虚虚搭在叶扬手腕上,也不敢用力。

荧光笔本来就容易挥发,这两支也不知道放在这儿多久了,不多描几次都看不出印记。

俞星也不知道他伤口在哪,只顾往手心里画。

叶扬仗着俞星低着头看不见自己表情,疼得龇牙咧嘴也没掩饰,每一笔都像捅进他指甲缝里一样钻心的疼。

刚才没怎么疼的时候他喊得血活,这会儿真疼了反倒咬着牙不出声,有病似的。

俞星睫毛很长,从上面往下看,眼睛上面装了两个小扇子,忽闪忽闪的也不嫌累。

叶扬手贱地去碰,被俞星头也不抬地一巴掌拍开:别乱动。

叶扬还真听话,不让动就真不动了,安安静静地看俞星画画。

一个人认真做一件什么事的时候总是很有魅力的,何况是俞星。

何况是叶扬眼里的俞星。

哪怕只是两支快没水的彩笔画出的儿童画。

好了

俞星松开他的手,才发现被自己按过的地方已是一片潮湿,不知道是谁出的汗,让风一吹凉得难受。

于是叶扬又有了新的卖惨理由,他跟俞星说: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