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钰回答得十分热情:“好嘞~”

停车场离江平心家不远,徐钰小跑着过来,十分钟后推开大门。

“怎么的呢?”她额头上覆了层薄汗,面上笑嘻嘻地道,“小江妹妹这么想我啊?”

黄哥让出自己的座位给徐钰,邵知新识眼色地站了起来,请他落座。

房间里只有两张椅子,他只能退到黄哥身后站着。

三人像门神跟他的小弟,炯炯有神地盯着江平心。

江平心傻眼道:“不是我选一个人吗?”

黄哥说:“选一个人问你,我们两个旁听,你自己做的决定,不能再挑了啊。”

徐钰握住江平心的手,发现她手心全是汗渍,皮肤一片冰凉。从包里抽出纸巾,干脆蹲在江平心身边,一边给她擦手,一边柔声劝说:“小江妹妹,跟姐姐说实话好不好?你也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体谅一下我们嘛。姐姐知道,其实你很懂事的,肯定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也不要害怕啊,姐姐保护你。”

江平心对姐姐这个称呼有种本能的触动,正要说点什么,黄哥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迅速按下接听键,打了个手势,起身走到门外。

确定身后的人听不见,黄哥才道:“你说。”

对面的人一股脑说了一长串:“黄哥,我们查韩松山的消费记录,确定他来a市后一直住在江景酒店。我们找酒店前台询问了下,他的房间一直续约到5月份,但是他16号中午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离开前有一个人去酒店找过他,待了大概半小时后离开。我把监控截图发你微信。”

信息提示跳出来。黄哥点开大图,看清人脸后迅速点击关闭,揉了揉眼睛,又重新点开。

奇迹没有发生,还是那个人。

黄哥足足沉默了四五秒,才说:“你发错图片了吧?”

“就是他哇!黄哥!”对面的人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就是他,周拓行是目前能查到的最后一个见过韩松山的人!”

黄哥深深一个呼吸,抓狂道:“他是大宝吗搁这儿天天见!怎么又是他?”

第45章 歧路45

黄哥火急火燎地赶回分局, 两名同事已经将周拓行带来了。

上次的资料又派上用场,黄哥卷成一捆握在手里, 快步进了询问室。

周拓行安静坐在椅子上, 与上次相比少了点从容,多了分燥郁。抬眼扫向门口,没见到预想中的人出现, 本就冷淡的表情更加晦暗了些,唇角抿成一线,写满了不悦。

黄哥坐下后,没有立马说话,而是抚了抚额头, 将眼角的皮肤揉出向下的褶皱, 才说了句不大好笑的玩笑:“热心市民, 你是不是有点太热心了?”

周拓行没答。看表情很是郁闷。

黄哥由衷与他建议:“大哥, 下次你要去见什么人之前, 能不能先跟我们打声招呼?我们好提前过去布防一下。这样既能维护社会治安, 又能节省公安人力, 更能让你热心市民的光热发挥到最大!”

周拓行从他调侃的语气中感受到了莫名的讽刺, 问:“何川舟呢?”

黄哥没看手里的资料, 毕竟上面没什么有用的内容,只是觉得面对周拓行时手里不拿点东西不大舒服,才带了进来。

他将几张薄纸按在桌面上, 手指敲了敲,问:“你说你没事儿去找韩松山干什么?找他对线啊?”

周拓行面色阴沉, 又问了一遍:“何川舟呢?”

强烈的似曾相识感让黄哥心生恍惚, 他问:“你确定, 我们要把上次的流程再走一遍吗?”

周拓行略做权衡, 卸下少许防备,缓和态度回道:“我找他有点事。”

“什么事?”黄哥问完,不等他开口又立即抢白了句,“私事那就更不得了了,你去找人报私仇,前脚刚走韩松山就死了。这可是第二次了啊!”

周拓行挑起眉尾,讶然道:“他也死在酒店里?”

黄哥说:“你先回答我,你找他做什么?”

周拓行斟酌了下,解释说:“不是报私仇,只是询问他一点事情。”

“韩松山怎么会答应见你?你要问的是什么?你们之间发生过争吵吗?”黄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这次作势要刨根问底,不给面子,“说得清楚直白一点。你跟韩松山根本没有工作上的交集,关系又不友善,在这种敏感时期过去找他,到底是什么目的?不要含糊其辞。”

周拓行说:“我跟他说,我有光逸相关的信息可以跟他交换。他不知道我是谁,但是答应跟我见面。”

黄哥好奇道:“什么信息?”

“这个不重要。”周拓行摇头,“我们谈得不大愉快。”

“怎么就不重要了?”黄哥抬了下手,将话题往前回溯,示意他别擅自干扰谈话节奏,“你想跟他交换什么信息?”

周拓行顿了顿,还是顺着他的话题说了出来:“还原案件过程,缺少一些关键的证据。”

黄哥紧皱的眉头松动开来,敏锐地意识到什么,又觉得专业不大对口,半信半疑地求证:“还原什么案件?做什么?”

周拓行镇定地说:“运营几度秋凉的账号。”

黄哥短促地吸了口气,眸光陡然一亮,松弛的面部肌肉中浮现出惊喜的神色,热情道:“你就是几度秋凉啊?”

他身体前倾,胸口紧贴住桌子边缘,爽朗笑了出来,招呼说:“那你肯定知道很多东西啊!给黄哥好好讲讲,警民一家亲,有用的线索别藏着掖着!还有啊,你去找韩松山肯定有准备录音录像吧?给我们,黄哥也想帮你证明你的清白!都是一家人嘛!”

边上的同事缓缓扭头,被黄哥生冷地问了句“干什么?”,又赶紧转回去。对他这虚伪的变脸大感敬佩。

·

徐钰跟邵知新很快也回了分局。

徐钰将找到的监控视频交给同事,让他们帮忙查证一下韩松山的踪迹。

同事单手撑在桌面上,微俯着上身,打听道:“问得怎么样了?江平心给线索了吗?”

徐钰拧开瓶盖,闻言大倒苦水:“别提了!我搜肠刮肚把我喝过的鸡汤都掏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攻克难关,那小姑娘话锋一转跟我说她要回去上晚自习了,直接把我们撂下自己跑了!功亏一篑啊!”

邵知新光是全程旁听都觉得口干舌燥,怀疑道:“她不会真的是在耍我们吧?”

“她肯定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明天再去她学校问问。”徐钰仰头猛喝了半瓶水,呼吸有点不畅,“说实话,江平心还是得何队才能拿捏得住。何队气场上压制她,而且不惧她卖可怜。”

同事左右看了圈,确认何川舟不在,赶紧压低嗓子给两人交代任务:“说到何队,黄哥说了,你们回来之后,核实一下何队是否有作案时间。毕竟她是目前最有杀人动机的一个,是我们首要的调查对象之一。”

“我?!”徐钰张口结舌,撑大的眼睛里瞬间挤出些惊惶,“我们去问何队啊?你们怎么不去啊?”

同事一口咬定:“黄哥点名就是你们!赶紧的,再晚何队要下班了!”

何川舟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听见自己的名字,问道:“干什么?”

青年后退一步,抬起手臂直指徐钰,大声道:“黄哥说,韩松山……”

何川舟了然点头,直接说:“知道了,走吧。谁来?”

徐钰“噌”得站了起来,生平第一次恨自己开口慢,一口气还没理顺,同事已经字正腔圆地报出了名字:“徐钰跟邵知新!”

何川舟没说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车熟路地往审问室的方向走去。

两人也不敢磨蹭,无声做了个鬼哭狼嚎的表情,拿起手机匆匆赶去。

三人相继走进狭小的房间。大门合上时,邵知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脚尖往后挪动,莫名生出种无路可逃的无助感。

对立着坐下,现场氛围也跟正常情况陡然不同。

徐钰板着张脸,竭力保持肃穆,以致于表情看着无比凝重。略过冗杂的程序,开门见山地问:“16号晚上8点到次日早晨6点,你在做什么?”

何川舟气定神闲地答道:“晚上应该是11点半左右下班,开车回家,回到家后洗漱了下,差不多2点钟睡觉。”

邵知新很公平地接过下一个问题:“有人能证明吗?”

“没有。”

徐钰问:“你有没有看手机啊,玩电脑什么的……”

何川舟打断她:“我在睡觉。”

徐钰讷讷应道:“哦。”

这一声之后开启了诡异的寂静。

何川舟手臂搭在桌上,五指垂在桌面来回点动,视线在对面二人之间转了几圈。等了三秒还等不到人开口,换了个姿势,屈指在桌面发出轻轻的叩响。

那一声闷响如同催促的号角,让两人恍惚以为是在面对什么现场考核。

徐钰僵硬的背又挺直了点,在桌子下面拍了拍邵知新的手臂。

邵知新深感头皮发麻,鼻子耳朵都有点发痒,手抬到一半,不敢去挠,问:“附近有监控拍到你回家的车辆,或者……”

何川舟截断他的话,淡淡道:“老式小区,无封闭,没有监控。附近街道上的监控系统也有死角,可以拍到我开车回去,但不能作为我没有再出门的证据。”

邵知新十根手指在键盘上敲打,节奏缓慢,心里发虚地问:“也就是说,你没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

何川舟偏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邵知新隐约察觉到其中的一股杀气。

分明对方的眼神也不可怕,就是忍不住从头到脚地打寒颤。好比猴子见到猛虎,鸡见到黄鼠狼。

于是邵知新扯动着嘴角赔笑了一下。

结果何川舟更不高兴了,质问道:“你冲我笑什么?”

邵知新连忙收敛了表情,面部绷紧,摇头说:“没什么。”

何川舟训道:“不要嬉皮笑脸的。”

邵知新:“哦。”

何川舟主动问:“韩松山是在16号晚上到次日早晨去世的?不超过48小时,为什么会有10个小时的误差范围?”

不等两人回复,她自问自答:“因为泡在水里?这几天气温变化大,水温变化也大。河水可能有些污染,干扰判断。”

徐钰点了下头。

派出所出警比较快,记者赶来前已经封锁了现场,目前还没有相关新闻流出。不过几位目击证人可能会向记者提供线索,浮尸不是一个秘密。

何川舟继续问:“从我家到案发地点需要多长时间?”

徐钰跟邵知新犹豫了下,还没来得及回答,何川舟又说:“郊区附近的浮尸,过了一天多才被发现,说明位置应该比较偏僻。是不是在江平心那一块附近?”

两人都没应声,只是表情看起来有点麻木。

何川舟自顾着说下去:“我家在a市西区,保守估计开车在一个小时左右。我不可能步行过去,时间上会来不及。所以一般是坐出租车或者骑共享单车。出租车很好查证。大半夜在车上骑行就更显眼了。查一下必经路段的道路监控很快就能确定。”

徐钰张嘴应声:“哦。”

何川舟说:“另外,当天晚上是不是有下雨,我没有办法在把韩松山在雨天的半夜叫到荒郊野岭的地方。陶睿明虽然有杀人动机,可能性也不大。能做到这一点的,大概率是韩松山非常信任或者有重要利益纠葛的人。调查重点应该尽量放在他身边人的身上。”

黄哥让他们过来,就是想练练他们的水平。面对同行也应该要保持绝对的公正严肃。

可是这两人,尤其是邵知新,都快被吓成鹌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