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了窦氏的寝卧,秦宛如再三问:“能说悄悄话吗?”

窦氏看她神神秘秘的,说道:“能说,怎么?”

秦宛如拉过她的手,附耳嘀咕了一阵子,听得窦氏脸色发白,显然被吓着了,她心惊胆战问:“当真?”

秦宛如点头,压底声音道:“我年后就走,但不能让爹娘他们知晓,需得姻伯母替我瞒着。”

窦氏心神不宁,头大如斗道:“这是造了什么孽……”

秦宛如镇定道:“这两晚我也睡不着觉,跟躺在火堆上一样,还望姻伯母替我安排妥善,切莫走漏风声。”

窦氏连连点头,小声道:“我给你安排两个侍卫和一个婆子,你乔装成商贾去,记住要把头发盘起来,扮做妇人的模样。”

她小声跟她叮嘱一番,安排过去的婆子也不是府上的,是其他庄子里的婆子,生面孔不易看出马脚来。

二人细细商议了许久,秦宛如才从窦氏寝卧里出来。

外头的段珍娘见她出来,好奇问道:“你说什么悄悄话呢?”

秦宛如敷衍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们离去时跟秦大娘打了声招呼,便回了宝华坊。

五百贯钱可不是小数目,窦氏将其换成黄金,一枚五两,木匣子里装着十枚。

二人各自抱着木匣打道回府后,秦宛如把那木匣子交给方氏,让她保管。

方氏瞧着木匣里黄灿灿的金锭,难掩喜色,“你姻伯母分了多少利给你?”

秦宛如:“三家各分五百贯钱,账上还剩一千来贯,今年每家都能分一千多贯纯利,我比她们多些,那些钱留着种子和收购白叠子备用。”

方氏咂舌,喜滋滋道:“照你这速度,过不了两年就能在京里买大宅子了。”

秦宛如倒水喝,点头道:“当初我不跟你们说过要买大宅子大庄园吗,你们还不信。”

方氏笑眯了眼,就跟捡了便宜似的,曾经最不操心的那个结果成了最有出息的,她一高兴,忍不住抱住自家闺女的头嘬了一口。

“亲闺女!”

简直是赚钱小能手!

秦宛如“啧”了一声,也乐了,说道:“阿娘也跟着受累了,五百贯咱们再对半分,是孝敬你的辛苦钱。”

方氏摆手,“你自个儿留着,备嫁妆钱。”

秦宛如:“家里头上下都要打点,靠爹那点俸禄是养不起家的。”

方氏坐到桌旁,笑眯眯道:“我还有私房,你自己挣的就留着以后做嫁妆用。”

秦宛如:“家里头还有两个妹妹呢,以后她们也要花不少钱,你就把我当儿子留在家里看,往后我来做家里头的顶梁柱。”

这话把方氏哄得高兴,“两个妹妹是我和你爹的事,不用你来操心折腾,你自个儿挣的就留着,女郎家手里就是要握着钱银傍身才好。”

见她这般坚持,秦宛如道:“那你就取一百贯当我给家里头的补贴,这些日子家里的仆人们也受累,大过年的给他们贴点,让他们高兴高兴。”

方氏欣慰道:“也好,他们两头跑,是得给他们贴补些过个肥年。”

秦宛如又道:“我年后就要去闵县,明年不是想把纺织开出来吗,得先过去筹备。”

方氏诧异问:“这么着急?”

秦宛如忽悠道:“事情还多得很呢。”又道,“阿娘是知道的,棉匠的各方筹谋都是我在领头,那多占的一成利可不是白占的。”

方氏担忧道:“那你可要悠着点,莫要把身子累垮了。”

秦宛如:“我心里头有谱儿。”顿了顿,“二姐现在不容易,若我不在,你替我给她五十贯哄哄她。”

方氏:“我自会给她,不用你再掏。”

秦宛如:“我说好的分利了给她,大姐都给了她不少陪嫁,我也不能干瞪眼儿。”

方氏拍了拍她的手,“到底是亲姐妹。”

秦宛如:“一个肚皮生出来的肯定不一样了。”

方氏打了她一下。

晚上秦致坤下值回来,方氏暗搓搓把秦宛如提回来的钱银拿出来炫耀,秦致坤酸溜溜地瞅了许久,忍不住抠出一枚金锭掂了掂。

方氏嘚瑟道:“今年咱们三闺女纯利都分了一千多贯,先提了五百贯回来,老秦啊,你什么时候才赶得上啊?”

秦致坤:“……”

方氏继续道:“一年就能挣一千多贯钱,且没出一文,有时候我总像在做梦一样。”

秦致坤:“……”

方氏看他沉默不语,戳了戳他,“你在想啥呢?”

秦致坤发出灵魂拷问:“她照这么个折腾法,是不是得往女首富奔了啊?”

方氏:“……”

秦致坤坐到桌前,一枚枚金锭子捡着看,自言自语道:“大宅子大庄子山珍海味锦衣玉食家奴成群还不用早起……”

方氏哭笑不得,“我看你是得去给她看门了。”

秦致坤笑眯眯道:“给三娘留着备嫁妆,女郎家就得有钱银傍身才安稳。”

方氏:“那丫头倒是大方,给了一百贯补贴家用,二娘那边也留了五十贯,到底是亲姐妹,知道替对方着想。”

秦致坤:“那是你教得好,一家子都和和睦睦,相互帮衬着,以后才能走得更远。”

方氏也坐到桌前,“现在我就愁她的婚事,若是找门当户对的,又怕婆家嫌弃她抛头露面,若是找平民百姓,又觉得没人配得上,着实发愁。”

提到这茬,秦致坤也跟着发起愁来,“三娘明年就十九了,是该谈婚论嫁了。”

方氏摆手,“这事儿提都别在她跟前提,她跟我说了,以后她来养这个家,就把她当成儿子看,你听听那语气,狂着呢,哪家的郎君压得住?”

秦致坤看着那些金锭,“她把这些东西交到你手上,就是要腐蚀你的心灵,融化你的意志,摧残你的……”

话还未说完,方氏就不客气道:“你一个吃软饭的,哪来的意志?”

此话一出,秦致坤忽然觉得胸口好痛。

他要是一年能挣个五百贯,他还当什么官啊,连大门都愿意去看!

仔细一想,难怪那么多贪官,谁受得了这玩意儿的诱惑摧残?

当天晚上秦大娘也高兴不已,因为窦氏分了一百贯辛苦钱,做她的私房,可以自行处置。

贺亦岚瞧着眼红,向她老娘讨要,结果被一顿嫌弃,窦氏不留情面啐道:“你小子除了有个把,有什么作用?”

贺亦岚:“……”

窦氏质问道:“你能生孩子吗?你能管理家业吗?你上值那点俸禄还不够你塞牙缝,天天跟你老子一样只知道吃喝玩乐,一个子儿都挣不了,多大的脸来跟我讨钱?”

贺亦岚:“……”

他看着自家老娘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孔,发出灵魂拷问:“阿娘,我是你亲生的吗?”

窦氏:“捡的。”

贺亦岚戏精附体,嚎啕大哭去找媳妇儿求安慰。

结果秦大娘一门心思在自家儿子贺玥身上,反问他,“我觉得阿娘说得极对,你既不会挣钱,也不会生娃,更不会管家,你还会什么?”

贺亦岚厚颜无耻道:“我会暖床。”

秦大娘:“……”

出息!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秦家过了一个肥年,特地炙烤了两头肥羊。

家里头的仆人们也高兴,每人得了一贯赏钱。

人们在饭桌上热络笑谈,盼着明年蒸蒸日上。

秦宛如给秦老夫人布菜,炙烤的羊肉裹上菜叶入口,清爽解腻。

方氏尝了一口,赞道:“今日这羊肉炙烤得好,外酥里嫩。”

秦致坤也觉得甚好。

秦老夫人看向秦宛如道:“三娘好不容易在家里一趟,就晚些过去。”

秦宛如:“只怕要让祖母失望了,我过了年就要去闵县,开春后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秦老夫人皱眉,“这么忙?”

秦宛如点头,忽悠她道:“明年不是要把纺织这块开出来吗,还要过去找纺织作坊,又是一堆琐碎需要处理。”

秦致坤:“倒是成了大忙人。”

秦宛如道:“我觉着宝华坊离爹上值也远了些,不如明年过后咱们先买座近一些的宅子,就预算个一千两百贯那种。”

听到这话,秦致坤老半晌都反应不过来,方氏笑眯了眼,“你莫要哄你老子。”

秦宛如乐道:“爹问你话呢?”

秦致坤死要面子道:“我跟你阿娘说过,我要靠自己挣大宅子。”

秦宛如“哦”了一声,“那你自个儿慢慢挣,我先买了。”

秦致坤:“……”

他觉得他一家之主的地位岌岌可危。

方氏掩嘴笑道:“你慢慢挣吧,我也不催你了。”

秦致坤不满道:“你怎么能看不起人呢?”

秦宛如看向秦老夫人,“祖母我买新宅子了你愿不愿意进去住?”

秦老夫人乐呵道:“愿意,我这老婆子就盼着你们几个孙女傍身呢。”

一家人在饭桌上打趣,个个都笑得开怀。

外头时不时传来烟花炮竹声,欢庆的热闹掩盖了繁华下暗藏的危机。

秦宛如望着外面时不时的炸裂光亮,心情有些微妙,她可喜欢今日的太平安逸了,然而一切美好都是建立在没有战乱的和平之上。

想起系统006说过的失败者们,但愿她没有这么倒霉,一旦王家生乱,个个都忙着逃命,她才建立起来的憧憬全都泡汤。

这个结果秦宛如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