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然朝她做了个鬼脸,臭小姑,我又不是大龙虾。

小公主来拆礼物啦!

另一边,昨天从京城回来的沈同舟带了一大堆礼物精品,招呼着小辈过来看。

沈悦然立马跳下沙发,笨重的棉衣丝毫不影响她的发挥,精准地跳进沈同舟的怀里,二爷爷!

哎哟小公主,你是不是胖了啊

我不是公主。沈悦然哼哼,是穿得太多啦!

沈同舟笑着应好,任她胡乱拆起各个包装,转身问沈原:你爸怎么还没回?

沈原的父亲也就是沈同舟的哥哥,但两兄弟事业方向太远,一个学术一个经商,平日联系并不密切。

他们要快除夕才回,应该能赶上砚冰生日。沈原边解释着,边阻止沈悦然糟蹋礼物,包装撕扯得快把贺卡都毁了。

一楼的客厅闹腾着,厨房里邓妍和郑曼展露身手,端出来时一顿大餐就算备好了。

黎明月挨个和他们打着招呼,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大致情况也都了然于胸,很快放开聊了起来。

这桌里,除了沈悦然,就只有沈同舟不知道黎明月的来历。

郑曼:你们寄来的衣服我收到了,确实是失传的工艺花纹样式像是这边唐朝的,主人等级不会低于二品。

黎明月微笑:伯母有什么问题尽管提。

两人座位临得近,很快就其中细节交流起来,黎明月对宫中之事了解颇多,细节翔实,听得沈同舟直惊讶对方的历史素养。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功底深厚啊!他赞叹,又看向沈砚冰,不要懈怠啊,向小黎看齐。

一桌人暗笑不语,只有沈悦然举手赞同:向黎姐姐看齐!

众人笑开,都没有深究,再次谈天说地,聊起见闻和琐事。

黎明月很喜欢沈家的饭桌气氛。

很轻松。她坐在二楼沈砚冰卧室的床缘,忽地伸臂往后躺下,好舒服。

沈砚冰坐在书桌前,转椅转向这边,笑:你们皇家吃得多丰盛呀。

但很无聊。黎明月回忆着,要么一个人吃,要么很多人,大家都不说话。

菜色虽多,但也不过是进食罢了。

现在的黎明月回想起这些,伤感的情绪已经很淡。

都已经过去了。她看着现代纯白的天花板,脚搁在了沈砚冰的大腿上,嫣然一笑,现在很好。

沈砚冰挠了挠她不安分的脚丫,黎明月大笑着缩到了床上,不要。

过去的阴郁深沉远去,只有那份纯粹长存。

次日小年,沈家人都起了个大早,家政阿姨这段时间放假,家里也就只有这段日子需要亲自打扫下厨,一大家人忙得不亦乐乎。

沈同舟和沈原去沈老爷子那走了一遭,回来时添置好年货,很快就加入了扫尘的队伍。

爷爷奶奶怎么还不回来?沈悦然还等着沈原父母回来给她带礼物,他们不会迷路了吧?

黎明月摸她的头,再等几天呐。

因着这二位不在,沈原一家嫌家里别墅冷清,这几天都一直往这边跑。

春联买回来了!沈同舟翻着刚买回来的大箱子物件,展开红纸,今年是请老爷子写还是找郑珂?

沈砚冰走过来,明月就可以。

沈同舟这才一拍脑袋,想起:小黎也是学书法的啊!

他把春联纸铺开在了桌上,沈砚冰去二楼书房拿了笔墨下来,问:想好写什么了吗?

黎明月对这一套很陌生,景朝并没有贴春联贴窗花的习俗,她一边好奇地查着历史渊源,一边摸着略显毛躁的春联纸张。

大红印着金边花纹的厚纸,沈砚冰把毛笔递给她,我念,你写?

黎明月点头,沈砚冰念的不是网上随便搜的,而是郑老爷子前几天就特意写好的对联。

手起笔落,龙飞凤舞,大字流畅,沈同舟认真盯着,等全部写完,啪啪鼓掌,优秀!

沈砚冰无奈地看他一眼,沈同舟在这一方面是典型的沈家人,对字画压根一窍不通。

但这并不妨碍沈大教授欣赏赞美,年纪轻轻,气势很足啊!

黎明月谦虚笑,同沈教授聊起书法鉴赏来。

等墨干了,沈同舟和沈原一起贴到了大门前,随后翻出一大叠红纸,去年不是说要剪窗花吗?

去年说这话的是郑珂,嫌直接贴的塑料窗花没有半点灵魂,但今年这会儿她去了丈夫家,快除夕才能过来。

沈悦然对这些手工玩意很感兴趣,拿着儿童剪纸刀,一点不需要问的咔嚓剪了起来。

红色方形纸很快变成一堆碎片。

沈砚冰:你知道要剪什么吗?

花花。沈悦然理所当然,说完像想起什么,转头看黎明月,黎姐姐会吗?

黎姐姐当然不会。

黎明月向沈砚冰:你会吗?

沈砚冰倒是会,只是水平没法和郑珂比。

她接过剪刀和纸张,叠着刻线,细致地动手,很快成型。

没有过分繁琐的花瓣,也没有其他装饰,就是简单清爽的圆弧窗花。

沈悦然摆弄着,顿了几秒,仰头:好丑。

沈砚冰:会说话吗。

沈悦然其实想表达的是简陋粗糙,奈何词汇量不够,只好一个丑字行天下。

黎明月扑哧笑了出来,沈砚冰挑眉:不会吧,连你也

没。黎明月笑着打断,我觉得挺好看的。

沈砚冰怀疑这是女友滤镜,将信将疑,黎明月便又道:可以带回去贴在我的课桌上。

沈砚冰信了对方的赞美,谦虚:那倒不必。

寒假的时光总是快得惊人,黎明月随沈家人一起逛着沙城,和其他亲友聚餐,一不留神就到了除夕前一天。

这天是沈砚冰的二十九岁生日。

除了这些天一直在的沈原一家人,郑珂一家和祖父辈们也都来了,黎明月第一次面对这种阵仗,不由得紧张。

她窝在楼上卧室不想下楼。

沈砚冰忍着笑意,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

只有几位长辈没见过,大多是熟面孔。

黎明月忧郁:我怕表现不好。

他们对你很好奇呢。沈砚冰坐在她身旁,今天是我生日。

嗯。黎明月有些幽怨地看她,生日快乐。

现在是上午十点,在步入今日凌晨时,沈砚冰一边在床上折腾她,一边没少让她重复这句祝福。

黎明月现在想起来,听见这句话,脸就忍不住臊得慌。

沈砚冰戳了戳她:我的礼物呢?

黎明月不看她:没有。

原来你真的忘了。沈砚冰语气失望,黎明月侧头,却看见她托腮含笑看自己。

黎明月别扭转头,闷声:那满足你一个愿望吧。

说着,她把手搭在沈砚冰手心上,和你下楼。

沈砚冰顺势牵起,屈膝,吻了吻她的手背,多谢公主殿下。

每年的生日流程都大差不差,沈郑两家人都不怎么爱甜食,订做的蛋糕并不大,主要是用来烘托气氛。

也没有沈悦然生日那样的吹蜡烛唱生日歌环节,年纪渐长,家里人揶揄她的问题也越来越现实。

以后还是别特意办了,反正除夕也要见面的。沈砚冰很是无奈,捏着黎明月的手心,看向众人,一年长一岁,不用提醒我奔三了。

郑珂笑得花枝乱颤,你这可让我们怎么办,你可是我们这辈最小的妹妹啊!

两家人丁凋零,堂表兄弟姐妹间往来频繁,关系到现在也依旧亲密。

现在多了一个。沈砚冰揽住黎明月的肩,笑意盎然,十九岁,每年四月二十二生日,礼物可一个都别忘!

黎明月猝不及防被推到话题中心,面露腼腆,郑珂邓妍含笑应声,长辈们也纷纷点头,郑老先生爽朗大笑:家里可算又添人了!

倒不是什么多子多福的思想作怪,两家子孙不多,小辈就剩沈砚冰一个形单影只的,看在老人心里总不是滋味。

下午黎明月一直待在一楼大客厅,一会儿和老人聊着,一会儿陪沈悦然玩,忙得不亦乐乎。

沈砚冰怕她累着,拦住从盥洗室出来的黎明月,问:要不要去睡个午觉?

黎明月拒绝,一脸看她不懂事的模样:大家都还等着呢,我先去了。

沈砚冰哭笑不得。

晚上,随着众人陆续离开,沈家小楼慢慢冷清下来。

沈砚冰上楼时黎明月正在书桌前摆弄什么,她敲门发出动静,走近了,黎明月已经飞快掩好。

在做什么?沈砚冰笑眯眯看她。

黎明月贴着书桌边缘站着,手背在后面,轻咳了声,没做什么。

沈砚冰轻笑:我的礼物?

黎明月的惊讶一闪而过,有些丧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是你太明显了。沈砚冰莞尔,她压根不信黎明月会什么生日礼物都没准备。

要知道,沈悦然和郑曼生日时她都还花了心思呢。

黎明月终于挪开,让她看见了手中的画轴。

沈砚冰慢慢展开,面上的淡定逐渐转为惊艳。

饶使她见过那么多的名家画作,这幅肖像画也足够令她惊叹。

雪地上,女人一身红色裘衣,斗篷披帽御寒,站在宫殿的红墙外,眼神温润。

那张脸沈砚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竟然是她自己。

仿佛她也天生就是那古代宫墙下的女子一般。

黎明月见她没有反应,忍不住要把画卷起,却被沈砚冰制止。

我还没看够呢。沈砚冰笑。

黎明月松手,悬起的心也放下: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画的时候很怕败笔。

她第一次画沈砚冰时,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面庞,但一落笔总觉得差了点韵味。

后来她在京城频繁做梦,梦里沈砚冰一袭绮丽的宫装,同她并肩走在景朝大雪的宫墙路上于是有了这幅画。

但再好的画和照片,也不如真正的人来得生动。

黎明月仰头,攀上沈砚冰的脖颈,嘴唇靠近她的耳畔,鼻息酥痒。

她说:祝你生日快乐。

夜里壁灯暧昧,暗香浮动,这是沈砚冰这些年来,心中最熨帖的一个生日。

到真正除夕这天,黎明月已经彻底习惯沈家的生活,比在滨城还要规律。

她甚至还跟郑曼学会了打太极拳,和沈同舟学会了好些句中式英语。

沈砚冰乐得不行,朝院里里侍弄花草的黎明月喊:Happy New Year!(新年快乐!)

黎明月后知后觉,回:Happy New Year!

发音意外地标准,沈砚冰挑眉,心中一动,有意捉弄她:Will you marry me?(你愿意嫁给我吗?)

黎明月显然没学到这句,转头,嗯?

沈砚冰莞尔,没有再重复,转而说:外面冷,不要待太久了。

沈家小楼外的院子里花草早就枯萎,杂草丛生,铺的石子路也不知道多久没打理了。

黎明月对这些很上心,从扫尘那日起就来这边侍弄,期盼着几枝枯干开春重新发芽。

沈家小楼和沈原父母的别墅在同一个小区,两家历来一起过年,随沈老爷子想法决定今年在哪边过夜。

今年选的是聚在沈同舟这边。

晚上,沈家人聚齐了,一起吃着年夜饭,客厅电视放着春晚,声音开得不小,灯火通明,小区到处挂起红灯笼、贴着春联,到处是过年的气息。

连沙城的寒意都被这热闹驱散许多。

黎明月小口用餐,眉眼弯弯地接着郑曼的话,时不时留一耳朵在电视的声响上。

春晚的序幕已经拉开,歌舞节目轮番上场,大红的色调染透屏幕,全国都在欢欣鼓舞迎春节。

黎明月知道今晚要守岁,下午特意睡了一小觉,晚上用餐后安安静静坐在客厅沙发上。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节目。

沈砚冰被她的认真感染,难得认真欣赏起来。

沈家长辈在一旁已经架起桌子,带上沈原搓起几块钱的麻将,很接地气。

沈悦然难得安分,坐在电视机前,只等着晚点去放烟火。

只能玩仙女棒噢。邓妍蹲下交代,今年不能放孔明灯了。

沈悦然拖长语调:好~

说着,她爬到黎明月身旁,我要黎姐姐陪我。

黎明月笑着称好。

沙城的守岁习俗是要零点打开大门,但没等熬到这个时间,沈悦然就睡着了。

邓妍给她盖上毯子,抱到沙发宽阔一侧,可算睡了。

黎明月一笑,靠在沈砚冰肩头继续等着新年倒计时。

夜里十一点半多,外头陆续有了礼炮声,沙城没有全面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在广场那边就有一片划出的烟花表演区。

小区周遭空旷,从窗户外看,也可以看清升空绽放的烟花。

五彩斑斓,绚丽多姿,夜空中砰然散开,点点陨无。

黎明月随沈砚冰上楼,从二楼的窗子看得更清楚。

礼炮声响,往空中倏然而上的流光绽开,映出星星点点,轰然往下坠落,倒映在视网膜上。

黎明月看得有些发痴。

没有关门,楼下的倒计时隐约传入卧室,沈砚冰看了眼时间,马上要跨年了。

黎明月反应过来,侧耳听着声响,小声跟着念:五、四、三、二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