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就等于直接宣布了这两个流民死刑,因为他们被鞭笞一百之后,已经都被抽的皮开肉绽了,受伤颇重,然后再被逐出流民营,想要逃到临县之中,以他们的体力,也已经走不到临县去了,那么接下来他们唯一的命运,就是成为路上的一具饿殍,除非遇上了同情他们之人,收留了他们为奴,否则的话绝无第二种可能活下去。

这两个奸猾之辈被抽完了鞭子之后,哭嚎着求饶,但是李琛却心如铁石,命人将其拖走,丢到远离中丘城的荒地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对此有些人可能会觉得李琛太过心狠,连李焕都忍不住暗中出言为这两人求情,请李琛收回成命,饶这两人一命。

李琛深沉的看着为那二人求情的李焕,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兄长!我知你宅心仁厚!但是你可真以为我乃是心如铁石之人?

我之所以如此对待此二人,却是为了救更多的流民!”

李焕听了之后,不由得微微一愣,于是拱手对李琛说道:“请大人明示!”

李琛背过身,看着远处如同蚂蚁一般在工地上忙碌的流民们,又一次叹息一声说道:“兄长!你也知道,此次乃是我一力促成的本县以工代赈之事!我为何要这么做呢?

促成此事,我们家拿出了七百石粮食,来助此事推行!目的就是为了救下这些流民!

如果仅凭着之前本县两日施粥一次,虽然短时间之内可以吊住这些流民的性命不假,也消耗不了多少粮食,可是等夏收的时候,这些流民将皆耗空他们的身骨,到时候即便是再施以赈济,其中绝大多数人也伤了元气,再无恢复的可能,经此一难之后,其中不少人恐怕活不过今冬。

即便是剩下的活过今冬,也大大折损了他们的寿命,没几年可活了!

这些流民都是可怜之人,天灾人祸之下,才不得不弃家而逃,即便是夏收之后,这些人能活下来,又何去何从?

我之所以极力促成以工代赈,就是要用这种办法,护住他们的元气,让他们保存住体力,待得夏收之后,不管他们何去何从,总是还保存有体力,多几分活下去的机会。

但是前提却是他们必须要好好干,才能在夏收之前,获得可以供他们为生的粮食。

而一旦有人蛊惑他们偷奸耍滑怠工,那么接下来以工代赈便会成为笑话,明庭如果看不到收益,县里的同僚如果见不到时效,便会叫停以工代赈之事!

而我就会成为众人眼里的笑话!以后再想做些实事就恐怕无人会信了!我的名声受损事小,但是这么多流民的性命事大!

一旦叫停以工代赈之事,那么这些人便会再回绝境!

这就是为何我对此二人心如铁石的原因,慈不掌兵!我想要救更多流民的性命,就不得不狠下心来如此对待他们二人!

希望兄长能了解我的苦衷!支持我的决断!”

李焕听着李琛的这番话,心中就如同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一般,波涛翻滚,久久都无法平静下来。

他只看到了李琛心如铁石,但是却根本未看到李琛内心深处的良善,他只看到了李琛的狠辣,却未曾看到李琛的仁慈!

他也忽然间明白了,当日他为何在城外,以三十六骑的弱势,直面上千的乱民,为何率众突阵,枪挑了蛊惑流民作乱的淳于通。

李琛这才是大仁之举,以他的杀戮,却拯救了更多的苍生。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李焕忽然间内心之中充满了惭愧,他一直以来自诩仁厚才高,可是当他理解了李琛所作所为的深意之后,却忽然发现,他所谓的仁德,放在李琛面前,真的只是小仁小义,甚至堪称是妇人之仁。

他忽然间越来越觉得,自己无法看透眼前这个比他年纪还小了很多的少年族弟,这个时候,李琛的身形仿佛隐藏在一团厚重的迷雾之中一般,让他无法看清。

但是有一点他却看清了,那就是他比起李琛,远远不如,不管是才还是德,他都无法望其项背,李琛绝不会甘于停留在这个小小的中丘县贼曹的地位上,只要他坚持下去,那么迟早有一日,他必将会一飞冲天,成就一番事业,现如今他所需的只不过是积淀实力,等候着那个可以让他一飞冲天的时机。

而他李焕,却非常有幸的在这个时候,被家族派到了李琛身边,也幸好他没有坚持,听从了家族的安排,来到了李琛的身边,得以来见证李琛未来的崛起之路。

而他现在满心都是庆幸,庆幸自己此举恐怕是此生之中,最为明智的一次选择,反观另外族中两个自诩才高,不屑前来为李琛效力的那两个族中的子弟,他不由得对那二人产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同情。

那二人恐怕这个时候,根本不知道他们将会错过什么,当他们拒绝李琛的时候,可能从今以后就等于一手掐断了自己的未来。

而他李焕,却有幸成为了李琛未来崛起的一个见证者。

李焕忽然之间心情猛烈的激荡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拱手深深的向着李琛的后背深深的鞠躬下去,对李琛说道:“多谢大人点醒!焕从今以后,原为君尽绵薄之力!还望君今后能不吝时时指点在下!”

李焕此言完全没有再把自己放在李琛族兄的地位上,而是真正把自己放在了李琛的属下的地位上,言辞诚恳。

李琛听到李焕此言之后,连忙转身过来,盯着李焕,但是却没有阻止李焕向他施礼,脸上渐渐的如同冰雪消融一般,露出了一副灿烂的笑容。

李琛何尝看不出,李焕在今日之前,来中丘县城之时,实际上是对他怀有轻视之心的,之所以前来县里帮他,其实仅仅是受家族之命不愿违抗而已,某种程度上他来县里,不过是敷衍自己罢了,并非是真心来为他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