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恩的话被堵了回去。

“哦,对了。”老太太忽然兴高采烈的拽住了李萍的胳膊,“把捐献的文件拿出来,我才想起来,我这个眼角膜也可以捐的嘛。”

孙立恩实在是不敢继续在周秀芳旁边待着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借口还有病例要写,直接躲进了抢救室的会议室里。

进了抢救室,孙立恩发现徐有容正在电脑前面和人谈着什么。

“ok,see you soon.”看着孙立恩狼狈不堪的跑了进来,徐有容面色不变的终止了视频聊天。转头来问道,“出什么事了?刘主任没去看病人?”

“病人已经看过了。”孙立恩拽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沮丧的低着头。缓了好一阵子才抬头道,“主要是……周秀芳老师……”

徐有容合上电脑,沉默了一会道,“她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稍微一顿,她抬起头来,提高了一些声音,“说点开心的内容。帕斯卡尔明天中午到北京,顺利的话,他明天晚上就能到宁远。”

第98章 答案

帕斯卡尔带着全家人浩浩荡荡踏上了前往中国的道路。四十来岁的帕斯卡尔博士和妻子育有两个孩子。长男如今九岁,次女六岁,两人都是爱闹爱玩的年纪。自从被徐有容说动了心思后,帕斯卡尔博士家从此再无宁日。两个孩子举着熊猫玩偶,满屋子乱跑尖叫着“panda!”而帕斯卡尔夫人则对来中国工作生活忧心忡忡。

眼看自己的家庭即将面临巨大分歧,帕斯卡尔作出了一个决定。先带着全家人来宁远看看。一方面能安抚一下自己的儿女对熊猫的狂热,另一方面也能让妻子对中国的印象有所改善。多次往来中美的帕斯卡尔博士深知,真正的中国和福克斯新闻里的那个虚幻国家截然不同。而打消自己妻子担忧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她来中国亲眼看看。看看这里勤劳工作和认真生活的人们。

“现在就来?”孙立恩被吓了一跳。“刘主任知道么?谁去接?我们要不要做什么准备?”

“你可能需要准备一下面试的问题。”徐有容认真道,“这个我就帮不到你了,我也从来没面试过一位在医学领域相当有建树的专家。”

孙立恩眨巴了半天眼睛,想从徐有容的冷静面孔里辨别出她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对了!”正在他开始逐渐陷入绝望的时候,孙立恩忽然醒了过来。他猛地一拍桌子,“可以让他们看看病例啊!”他忽然激动的朝着徐有容道,“你有他们的邮箱吧?能不能把高严的病例发过去让他们看看?”

高严的病情正在继续恶化。骨科团队在手术室里完成了他的右侧下臂修复手术。但手术结束后,高严被立刻送入了急诊科的重症监护室里。他的癫痫几乎每隔20分钟发作一次。神经内科已经把苯妥英钠的剂量调整到了药典允许的最大剂量。但仍然无法彻底遏制住他的癫痫发作。床旁脑电波监测显示,在异常脑电图(清醒/睡眠期)间歇期,背景活动为暴发-抑郁状态;可监测到多次脑电发作,表现为泛化性棘慢波、尖波。即使已经使用了大量的苯妥英钠,但异常脑电波却仍然存在。

第四中心医院的检验科已经对高严的尿液样本做完了能做的所有分析,但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送往省职业病防治院的样本最快也要24小时才能出结果。孙立恩担心的是,如果任由高严的疾病继续发展下去,很可能会对他的器官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血液中极高的肌酸激酶可能损伤肝脏,而变色了的尿液则提示着他的肾脏可能也出了问题。按照一般经验,肝肾同时损伤,如果无法尽快扭转情况,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就是多器官衰竭了。

“我和布鲁恩博士谈过了。”徐有容给出了一个令人惊喜的答案,“布鲁斯博士在飞机上,我和他说了没几句就断了。但是他说,这种类似的症状他曾经在美国见过。”

“见过?”孙立恩大喜过望,“他怎么说的?”

“电话到这里就断了。我再打过去也打不通。可能他的飞机飞出了电话的通讯范围吧?”徐有容显得有些无奈,“他说在夏威夷有过几例类似的病例报道。”

夏威夷?孙立恩高中虽然是理科,但地理学的还不错。那个火山岛上有什么东西会和高严的症状有联系?

高严的父母终于从隔壁的滨宁市赶到了第四中心医院。保安梁哥带着老两口一起走进了抢救室的会议室里。

“高严他最近出过国么?”既然布鲁恩博士提到了夏威夷,那么首先应该确认的就是高严和这座火山岛的联系。“他有没有去过夏威夷?或者其他的热带岛屿?”

“没有。”高母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儿子从来没出过国。他连护照都没有!”

“那他接触过来自夏威夷的人么?或者他有没有吃过那边的食物?”孙立恩还是不死心,如果这是什么热带地区传染病的话,高严的症状或许还能解释的通。

“也没有。”高父皱眉道,“你们还没搞清楚他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很难说。”孙立恩摇头道,“他的症状太突然,而且他入院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意识。如果他还醒着,说不定我们就能问出来他究竟哪里不对劲了。”

老两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绞尽脑汁思考了好一阵子,却仍然没有提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所以,夏威夷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呢?”孙立恩送走了老两口,自己却仍然在揪着头发。他夹着病例,一边揪头发思考着,一边晃悠到了周秀芳老人的身旁。

周秀芳看着孙立恩,艰难问道,“小孙医生,你在想什么事情呢?”

“周老师。”虽然没有上过周秀芳的课,但真要算起来,周秀芳搞不好算得上自己的师祖一辈。孙立恩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说出了困扰着自己的问题。“……这个病人的病情比较特殊,有个美国专家说,他在夏威夷见过类似的报道。”

“夏威夷?”老太太眯起了眼睛,“我去过夏威夷。那里的环境还不错,而且有不少日本人在二战前后移居到了那边。”

“战前?日本人?”孙立恩脑中忽然闪过一道闪电。他仿佛隐约抓住了什么重点。但这重点闪过的速度太快,他还是稍微有些没理清头绪。“战前日本人移居夏威夷……”

“要说起来也挺讨厌的。”周老太太眯着眼睛道,“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末了,那个时候情况还好一点。听当地人说,以前的夏威夷有很多黑帮横行呢。”

日本,黑帮,战前,病例报道,肌酸激酶极高,脑脊液压力高,草绿色尿液。一连串的关键词终于串在了一起。孙立恩瞪大了眼睛,猛然“啊!”了一声。

“想明白了?”周秀芳笑了,“去忙吧,忙完了以后记得来和我老太太说说看,你究竟搞明白了什么。”

孙立恩连打招呼的功夫都省了,他把怀里的文件夹往值班台上一扔,直接冲到了警察老吴的值班室里。

“老……老吴……”孙立恩一手扶着门框,低头弯腰,喘着粗气。“你……你们……你们有没有……”

老吴被吓的热茶洒了一身,急急忙忙找抹布往身上擦着。“搞什么啊?有话好好说,你吓死我了。”

“没时间了。”孙立恩勉强调整回了呼吸,急切道,“你这里有没有验冰毒的快检实验纸?”

第99章 急性甲基苯丙胺中毒

冰毒,是苯丙胺或者甲基苯丙胺的俗称。这种来源于盐酸麻黄素的物质,同时也和利他林,右旋安非他命一起被称为“安非他命”。

和普通的阿片类镇定剂不同,安非他命是一种效力强烈的中枢神经兴奋剂。它能够刺激人脑蓝斑、纹状体等部位的神经元。从而导致人体出现不自觉的运动增多、亢奋、刻板运动、易激惹等行为、精神改变,甚至可能出现自残现象。

这种中枢兴奋剂在二战时期,曾经广泛应用于军事领域。大批的士兵服用安非他命之后变得亢奋而不惧死,不需要休息,也就连后勤都不怎么需要——服用了安非他命之后,药物效果会抑制食欲。

而二战时,广泛使用安非他命作为军用兴奋剂的,除了美国以外,就剩下德国以及安非他命的发明国日本。自1920年日本化学家阿雄贺多首次使用麻黄碱合成出了甲基苯丙胺后,日本利用麻黄碱提取安非他命的技术突飞猛进。提炼出的成品浓度几乎可以达到100%。而掌握了这一技术移民到夏威夷的日本侨民,发现了美国本土对甲基苯丙胺的大量需求。尤其是在美国1980年代中期进一步加强了甲基苯丙胺的控制后,开始出现了大量的地下自制甲基苯丙胺。

这些产品在本地黑帮的控制下,向美国国内流入。同时制造甲基苯丙胺的方法也被代入到了美国中部地区和墨西哥等地。而由于西方世界对于毒品的相对宽松态度,引发了更为严重的毒品滥用问题。

这也就是为什么夏威夷周曾经有过与高严类似的报道病例。甲基苯丙胺(缩写为ma)引发的急性中毒中,会有极少数的案例表现为高烧,肌酸激酶极高,脑脊液压力高,草绿色尿液。同时,滥用兴奋剂或者镇定剂的人一般都会对麻醉产生抗性——剂量较低时无法有效麻醉止痛,而剂量高时又比普通人更容易出现不良反应。

只是第四中心医院里,并没有能够检验出尿液中是否含有甲基苯丙胺代谢物的手段。省职业病防治医院虽然有这样的技术,但检验结果出来的时间太慢。孙立恩这才把注意打到了派出所上。

和西方世界不同,中国可以说是对毒品态度最严苛的国家。基层派出所基本都配备了打击吸毒的检验神器——快检试纸。

快检试纸能测验出被检验人过去两周内是否使用过毒品,而超过两周以上则可以通过毛发进行检查。从高严的发病情况来看,他吸毒应该是在一周前左右。正好还在快检试纸的检测范围内。

“试纸?”老吴放下手里的抹布,一脸警惕道,“有是有,你要这个干啥?”

“今天送来的那个刀伤,我怀疑可能是吸了冰毒的的。”向警方报告发现的吸毒人员情况也是医生的工作内容之一。孙立恩倒是对怎么处罚高严的吸毒行为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想赶紧确诊病情,挽救他的性命而已——刚刚21岁,他的生命应该还有很多种可能。就这么死在医院抢救室的病床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冰毒?”老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等会啊,我找找。”

第四中心医院门口的警务室面积不大,大概也就是个二十平米的样子。里面除了办公用品以外,主要放了几套用于控制人的钢叉和透明盾牌以及头盔。原本就不怎么大的警务室顿时显得有些局促了起来。老吴弯着腰在警务室里找了一圈,终于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个小纸盒。却没有把试剂交给孙立恩,而是揣到了自己口袋里。“走吧,我和你一起过去。”

老吴的肩膀旁边挂着执法记录仪,跟在孙立恩身后,一路晃到了icu附近。考虑到执法可能受到阻挠,老吴也没和等在门外的高严父母打招呼,而是先走进了icu里。问值班台的小护士要来了一个没用过的纸杯,老吴熟练的蹲下身子,从高严的尿袋放出了一点草绿色的尿液。然后用试纸做了实验。

五分钟后,试纸上c道出现了一条明显的横杠。确认是阳性反应。老吴用执法记录仪着重拍了一下反应后,对孙立恩道,“怎么办,这病人的情况能稳定下来么?”

孙立恩不顾icu小护士的白眼,正在飞快用手机微信通知着徐有容。他一边发着微信,一边摇头道,“不好说,他中毒的时间有点长。我们先上治疗,治一治看看吧。”

不出所料,高严的父母激烈否认了自己儿子使用过冰毒的事实。老两口看向孙立恩的眼光里充满了震惊和怨毒,估计要不是看着有穿着警察制服的老吴在,只怕当场就会上来把孙立恩揍上一顿以解心头怨气。

但快检的提示确实存在,而高严的症状确实也符合急性甲基苯丙胺中毒的各项特征。虽然快检有假阳性的可能,但综合考虑下来,现在按照急性中毒治疗,是最妥善的方法。

“调整治疗方案。”孙立恩没处理过急性甲基苯丙胺中毒,但徐有容在美国实习的时候见过的od(overdose,过量用药)患者,可能比孙立恩见过的急诊病人还多。她熟练的调整了高严的治疗内容,“两克维生素c,配200毫升葡萄糖。12小时输一次。把补液的总量提上来,按照每天8升的标准注射。”徐有容的方案粗暴直接,“每两个小时静脉注射200毫升甘露醇。把他的肾叫起来干活了。”

不管是什么中毒,尽快将毒素排出体外都是救治的第一手段。人吃到变质食物时的呕吐,就是自然进化出的排除毒素手段。而现在让高严从床上爬起来呕吐明显没有任何意义——甲基苯丙胺并非口服,而且时间过去的也太久了。现在医生们能做的,也只是加快高严体内的代谢速度。让肾脏拼命工作起来,以期望能够尽可能多的排出他体内的有毒物质。

第100章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肾脏大量排泄的时候,人体也有可能出现低血钾等电解质失调症状。除了吩咐大量补液并且上利尿剂以外,徐有容同时还要求icu的同事们辛苦一些,每隔半小时进行一次血液检查。如果出现了低血钾等情况,那就要尽快对病人进行电解质补充。

调整用药安排后,徐有容打算趁机再看看其他几个病人的情况。林兰已经恢复了意识,正在护工的协助下喝着米汤和蛋白粉。示意护工先让开一会之后,孙立恩第一次和林兰说上了话。

“你好,我是孙立恩。”孙立恩朝着林兰点了点头,“你感觉怎么样?知道自己在哪里么?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这里应该是医院。”林兰艰难的活动了一下脖子,看着旁边的治疗设备,以及孙立恩的白大褂,“我感觉不太好,浑身都在疼……尤其是腿疼的很厉害。”

“唔……”孙立恩看了看林兰的用药安排,“我会让这边的医生调整一下你的镇痛药用量。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么?”

林兰困惑了一会,“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我开车的时候,车突然失控了。”说到这里,她忽然睁大了眼睛,“车上当时不止我一个人!我老公也在车上!”

眼看林兰的血压开始迅速攀升,孙立恩连忙道,“你不要激动,你老公没事。他也在医院里,比你伤的轻多了,没有危险的。”

林兰这才稍微冷静了下来。她情绪低落自责道,“都怪我……这么冷的天,我不该开车的……”

林兰的自责有些没道理,交警对现场进行了勘察。事故主要原因是因为马路对侧一辆超载的箱型货车失控,越过马路中线后对林兰驾驶的车辆造成了撞击而导致的。林兰在事故中不承担任何责任。

孙立恩又转头去劝解她的情绪低落。人的情绪是非常有趣的东西,愤怒激动时会导致血压上升,低落难过时又会引发其他的生理变化。而安慰病人,也是医生工作中的一项重要内容。

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这句刻在特鲁多研究所创始人坟墓上的墓志铭,正是对医生工作的最好总结。

林兰的状况不太稳定,现在和她讨论切除隐睾的问题明显不太合适——万一再次引起了她的精神波动,高血压的状况下,她很有可能面临脑出血的风险。而一旦出现了脑出血,那刚刚接好的左腿皮瓣只怕也保不住了。孙立恩和徐有容一起又安慰了林兰几句,这才走出了icu。

“香香的烤面筋~你吃过没~”孙立恩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徐有容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有特色的电话铃音,忍不住笑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刘堂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立恩,你在哪儿呢?”

“刘主任,我和徐医生在icu门口。”孙立恩以为主任这是打电话来查岗,连忙道,“刚刚确诊了高严的病情……”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的刘堂春却打断了他的发言。“马上来抢救室。”说完,电话就挂了。

“刘主任?”徐有容奇道,“出什么事情了?”

孙立恩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心里有些发憷,“不知道……别是以为我在偷懒吧?”

刘堂春的心情非常糟糕。他挂了电话,看着病床上的周秀芳,面有不忍之色。

十分钟前,周秀芳身上的心肺监护仪忽然开始尖叫报警。正在抢救室里巡查的刘堂春马上就赶到了她的床边。周秀芳的血氧饱和度直接掉到了80%,而且还在迅速下降中。

正在附近值班的医生们都迅速围了过来,但他们进一步抢救的动作却被李萍叫停了。

“周老师说了,不要抢救。”被老人家戏称为小哭包的李萍伸开双臂,拦在窗前,像是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拦住了众人。“她已经签了知情书,你们不能这么做。”

抢救室的众多医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站在众人最前面的刘堂春沉默了一会后,向着身后使劲挥了挥手,驱散了人群。

“我调整一下氧流量。”刘堂春对着李萍勉强露出了一个连惨笑都不如的笑容。周秀芳长期患有冠心病,这次的突然血氧饱和度下降很有可能是肺栓塞引起的。但是,他却只能站在床旁,眼睁睁看着周秀芳一步步踏向死亡而不能有任何举动。

他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周秀芳现在吸入的已经是纯氧了。但血氧饱和度却仍然只有70%左右。这么低的血氧饱和度,意味着如果不尽快扭转缺氧状态,周秀芳的大脑很快就会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

“按照规定,肺栓塞必须进行急救。”刘堂春还在进行着最后的努力尝试,他试图说服李萍让开。“就算是周老师已经签了放弃抢救的知情书,我也得做了治疗才行。”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加诚恳一些,“她的管床医生你也见了,小孙刚刚当上规培。要追责的话,他扛不住的。”

一边说着,刘堂春一边摸出手机给孙立恩拨了过去。叫他马上来抢救室后,刘堂春干净利索的挂掉了电话。

李萍沉默了一会后,默默让开了身子。刘堂春默估了一下周秀芳的体重,转头朝着身后看着的医生们喊道,“拿低分子肝素钙,六千单位的!”自己则弯下腰,把抢救床的上半截摇了起来。

床摇到三十度左右,刘堂春转过身,接过了身后医生递过来的注射器。消毒后在老人的腹部垂直入阵,慢慢推完了一整支药物。

整个抢救室都安静了下来。包括李萍在内的所有医生,都将含着希望的目光投向了周秀芳的心肺监护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