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容早已是名声在外,任谁都不相信她会徇私枉法。

她当即站出来禀告道:“启禀掌教,我等去查时,燕山盗早已改名燕子坞,如今做的是正当的营生。”

“哦?”观山海微挑眉道,“那怎么有人向执法院告发,说燕离带着手下到处烧杀劫掠?”

“弟子,一向是知错就改的……”燕离嘴角噙着一丝血迹,神智似乎有些模糊,“从拜入剑庭,就想着要改邪归正,做一份正当的买卖……”

“你瞧瞧,你瞧瞧,多好的孩子,怎么就给打成这样了?”观山海指着徐龙华道。

徐龙华肃然道:“弟子以为,若燕师弟果真洗心革面,便用这一顿打,告别过去,也算是对那些曾经被燕师弟伤害过的人的补偿。”

观山海思索了一番,道:“好像也不无道理。做强盗总是不好的。”

“徐师兄,我可记得,你不是执法院的人吧。”曹子固冷冷道。“凭什么对燕师弟动刑,怕不是公报私仇,为你的废物弟弟报仇雪恨吧?”

“住口,在掌教面前胡说些什么!”曹子君立刻发出呵斥。

“你看燕师弟被打成什么样了!”曹子固压着嗓音怒道。

“那也不得在掌教面前无礼,掌教自会给燕离一个公道!”曹子君面色如霜。

“曹师弟,”徐龙华愤然道,“我弟弟是犯了一些错,如今也受到了生不如死的惩罚,怎么,你们藏剑峰还不满意,还想连他仅剩的几年寿命都剥夺了不成?”

曹子固冷笑道:“那个废物罪有应得,谁让他在燕师弟灌顶的时候试图偷袭,若燕师弟不是一等真名,现下他又要朝谁去喊冤?”

“你!”徐龙华目眦欲裂,可是竟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向观山海抱拳道,“掌教,您一直教导弟子,同门之间应该团结互助,和善友爱,可是您看看,藏剑峰的弟子,对我弟弟开口废物闭口废物的,难道只因废了真名,就不再是同门了吗?”

观山海沉着脸不说话。

曹子君看出了端倪,神色微变,对曹子固怒斥道:“你这个孽畜,连掌教的话也敢忘在脑后,我看你是练剑练傻了,还不跟龙寿道歉?”

“我跟他道歉?”曹子固不敢置信地瞪住老爹。

“孽畜啊!”曹子君踢出一脚令曹子固跪倒在地,然后向观山海躬身道,“掌教,我家这小子从来莽撞无脑,率性妄为,没想到在掌教面前也这样,简直无法无天,我回去定当好生管教!”

曹子固虽然不服,却也不敢发作了,只得跪着生闷气。

观山海便只当没发生过,道:“那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燕子坞如今做的是正当的买卖。”

“掌教折煞弟子了,”徐龙华往旁边站开,“这件事王师伯已全权交给朗师弟处置,弟子只因执法院近来人手不足,才到王师伯手底下做个帮闲。朗台师弟,这件事还是交给你来吧。”

他口中的朗台师弟,是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上唇蓄着短须,修得十分齐整,一张国字脸看来颇是英俊,即使不笑的时候,也仿佛带着充满磁力的笑容。他从开始就站在旁边不开口,这时听到说话,便往中间站住,朝观山海拱手施礼,“掌教,对于此事,执法院是没有异议的。”

此人名叫王朗台,执法院乙等执事,同时也是执法院院主之子,地位在天剑峰仅次于掌教亲传,是一个极有分量的人物。

执法院只有甲乙丙三个等级的执事,最高为甲等,评选执事条件苛刻,苏小容加入执法院之初,也不过是乙等,革除了许多弊病,立了功劳,才破格提为甲等。

甲等执事权柄不小,可随时从各脉抽调五百个弟子。丙等以下便是执法弟子,入选条件也不简单,首先须有灌顶境,其次不得有任何过错污点,要执法,自身便首先要遵法,才能起到榜样的作用。

“怎么个没有异议法?”观山海道。

王朗台笑着道:“小容师叔在整个剑庭乃至阎浮世界都是公认的铁面无私,既然是她调查出来的结果,执法院上下都不会有异议。”

观山海道:“这么说,执法院是要判燕离无罪?”

“这么样判,执法院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王朗台道。

“那是怎么说?”观山海道。

“燕师弟的行为终究是有着偏差的,”王朗台扭头望了一眼燕离,“我们不能说因为走了正道了,从前的事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难道每个恶人洗心革面之后,就可以既往不咎了吗。”

“王师兄不如直接说要怎样吧。”曹子固道。

王朗台道:“也不好怎样,毕竟是同门,不好寒了燕师弟的心,小惩大诫吧。”他转向燕离,“燕师弟,你从今日起禁足一年,每日到执法院报到一回,期间只要不犯过错,前尘往事,就到此为止。”

“一年!”曹子固惊叫道,“那岂不是参加不了荡魔大会了?

“恕我无法服从。”燕离直接道。

曹子君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对燕离道:“不可违抗执法院的宣判,你快应下来,我们再想办法!”

“燕师弟,你这是要违抗执法院吗!”徐龙华巴不得如此,心中冷笑,厉声道,“执法院是掌教一手建立,不但完善了剑庭的法制,更使得七脉发生向心力,拧成了一股绳,才有今日剑庭的风光。你违抗执法院,便是违抗掌教赋予执法院的至高无上的执行力,你这是要站在整个剑庭的对立面吗!”

高帽子不要钱的往燕离头上戴。

都是同门,却恨不得置其于死地,这等样的仇恨,却无法化解。

“掌教容禀。”曹子君心中一凛,连忙站出来拱手道,“燕离闯过入门四境,足见得天资过人,也是年轻气盛,欲借这荡魔大会名扬天下,是很可以理解的。要不然等荡魔大会过后,再施行这禁足的刑罚?”

“曹长老,”王朗台不悦道,“此先例若一开,连惩罚也可以延后,那执法院还有什么威信可言?还拿什么来管教门人弟子?”

“掌教,请看在燕离……”

观山海忽然摆了摆手,道:“朗台说的有道理,此先例不得开,否则不然,就是动荡的开始。”他又对燕离道,“本座知道很是委屈你,但是荡魔大会,实在也不用这样着急,你还年轻,等十年后再参加,也会更有把握,到时便是你一鸣惊人的时候。”

徐龙华仔细地端详燕离的神色,后者果如意想中的急切起来,但似乎因为惧怕掌教的威严,没敢继续说出反对的话来。他心中又是快意又是遗憾,总觉得只差一步就能致对方于死地,偏偏就是差一些。

“若今届错失,便也失去了在广微林灌顶的机会。”燕离低声道,“掌教,我是一等剑主,不可能等十年再灌顶,若真的失去这个机会,便也是剑庭的损失,还请您明鉴。”

观山海把脸一沉,冷道:“怎么,你现在不但连执法院,连本座也敢忤逆了?”

“弟子……不敢……”燕离拳头紧握。

“本座知道你是一等剑主,还知道你是闯过入门四境的天才,但即便是本座,也大不过门规去,朗台的处置就很得当,不过让你禁足一年,便既往不咎,你还要怎样?”

观山海沉着脸道:“你若还不服,那便继续关去剑牢,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出来!”

“燕离!”曹子君焦急地拉了拉燕离,“快答应下来啊!”

燕离深吸了口气,“是……”他心中不忿,原本一刻也不想再待,忽然想到什么,还是强忍住,行礼道,“多谢掌教轻判之恩,弟子告退。”

“你去吧。”观山海摆了摆手。

燕离这才退出去。

曹子固连忙爬起来追上去,到得外头时,只见得一道剑光已去的远了。

“这个混账,混账东西!”曹子君追出来,气得大骂道,“不是跟他讲过别跟掌教顶嘴,还有天剑大殿外不得御剑,他是样样都犯,简直不当人子!”

“爹,你可快别说了,”曹子固翻了个白眼道,“燕师弟答应了采薇姑娘,要替她争个荡魔大会的第一名,你想想燕师弟是什么性子,应承了人家的,是必然要办到的,现在倒好,是去都没得去。”

曹子君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又长长叹气,“嗨,这叫什么事啊!”

二人回到藏剑峰,只见陆风心等人都围在一起说话,便凑上去。

罗方硕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燕师弟才被放出来,怎么好像很不开心啊?”

“坏蛋主人,还赶芙儿出来。”芙儿才擦干了担心的眼泪,这会流的是被嫌弃的,并对燕离发起声讨。

曹子君道:“都别去管他,我看是我们这些做师长的太骄纵他,才险些让掌教都下不来台。”

“连,连掌教也……”罗方硕瞠目结舌。

“小胖,你去弄些下酒菜来。”曹子固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