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登时愣了,呆了半晌,猛然想起一事,又道:“人说打仗打的是钱粮,他几十万大军分布各省,没有钱粮谁又肯为他卖命?户部是八叔在管,八叔可是一向与他不和的,只要朕把九门和驻扎在城外的丰台和西山的军队也把握在手里,那他就……”

美顺怜悯的望着他,柔声道:“户部两个侍郎全是他的人,早在几个月前,你八叔就被架空了,现在在户部,你八叔……唉……”手里把玩着御笔,摇了摇头又道:“而且你只要一撤换九门和城外两支兵马的人,甚至只消一动他的领侍卫内大臣,他就明白你要对他下手了,到那时……就算不杀你,把你软禁起来谁又敢站出来说话?或者废了你的大位,扶一个听话的上来,那你就是把江山拱手送人,将来你我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皇帝紧握拳头,道:“朕是皇帝,难道……难道……”连说两个难道,其实心中已然信了大半,颓然坐倒塌上。

美顺沉吟半晌,道:“要拿他……太过凶险,一个举措不当,就要宫闱惨变,祸起萧墙,甚或血流成河,这样的例子并不少……”微微一顿,道:“皇帝,并不是姑姑不想拿他,实在……实在是他势力太大,无从着手啊……”

说到这里见皇帝颇有不忿,恐他听不进去,便温言道:“先帝把你托付了给我,我怎么也不能眼看你做错事。听姑姑的话,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暂且忍隐,待时机成熟……你要拿谁,那时都遂了你。”眼见皇帝听了这番话之后还是委顿在塌上,默然不语,心中虽怜,却不愿再劝。

这时当值的首领太监在门外试探着喊了一声皇上,美顺公主扫了皇帝一眼,见他毫无反映,心中暗暗恼怒他不懂事,扬声问道:“什么事?”

首领太监道:“回公主:礼部侍郎黄文远在外面候了大半天,说有要事面禀。”

美顺道:“叫他进来吧。”首领太监在外面应了,将一个年约五十岁,白面长须的男子引了进来就退了出去。

那男子见了皇帝和公主趴下磕头行礼,美顺公主道:“起来吧,有什么事?”

黄文远谢过了站起身垂手道:“回公主:大不癫痫国派使臣来了,只是……只是……”

美顺道道:“只是什么?”

黄文远忙道:“只是互相语言不通,臣等……臣等无能……有伤我大清的脸面,请公主治罪。”

美顺微颦秀眉道:“诺大个礼部,没一个懂的吗?”

黄文远扑通一声跪下道:“臣等无能……实在……实在是听不懂那使臣说什么……”

美顺未及答言,皇帝已大怒道:“朝廷养着你们一批酒囊饭袋,净是吃饱了没事干的蠢猪,真到用你们的时候,却没一个管用的,只是一个大不癫痫国便把你们难成这样,倘若万国来贺,你们岂不是个个成了没头苍蝇?”

黄文远又愧又怕,汗水顺着额头滴到地板上,颤声道:“臣……臣等罪该万死……”

美顺公主见他怕的厉害,心想光吓他也没什么用,便温言道:“你起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来了个使臣而已。既然礼部没人听的懂,我大清亿兆臣民总是会有人懂的;你们去问过理藩院的人吗?他们总跟罗刹国打交道,没准儿就偏偏有人懂这些个洋文呢。”

黄文远道:“回公主:理藩院的人臣等问过了,也……没人懂。但是理藩院的大人们说,据他们所知当今懂大不癫痫国话的,唯有程王爷……”

美顺微微一愕道:“他还有这等本事?那你们怎么不去找程亲王,让他出面署理?”

黄文远道:“回公主:程王爷府的人说,王爷游猎未归,不知几时能回来。大不癫痫国的使臣候了一天了,对我大清似乎颇有微词,臣等听不懂,但是见他表情颇为轻蔑,神态甚是高傲……”

美顺公主刚想说话,就听门外太监又道:“回公主:青海来的六百里加急,已经到了……”屋内三人一齐吃了一惊。

美顺公主道:“你先下去,这事先搁置,等程王爷回府你们去找他商议。”

黄文远擦了擦头上的汗,磕了头慢慢退了出去。

美顺公主道:“呈上来。”

太监应了,把一个密封的匣子递了上来,美顺拆开目光匆匆一扫,脸色一下变的凝重。皇帝瞧见她脸色不对,也爬过来望了望信函,登时也呆住了,口中喃喃道:“青海叛乱……”

美顺想了想,把信函放回匣子,叫过太监道:“你现在立刻出宫,无论如何找到程王爷,将这个交给他,让他立刻来见我。”

未及一个时辰,太监匆匆回报道:“程王爷回府了,但是现在谁也不见,奴才连王爷的面都见不着,只是总管出来见了奴才,拿了匣子递进去,却告诉奴才王爷有疾,这事过几天病好了再说……奴才怕耽搁了大事,不敢再等,这就回来请示……”

皇帝勃然大怒道:“都这个时候还敢如此……朕去找他,看他敢不敢不见朕!”

美顺公主轻轻按住皇帝,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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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驾一路出了宫门,直奔程王府。

到了府门口,小太监紧跑几步,冲门口的护卫道:“请通报一声,固伦美顺公主到了,请王爷……请王爷……”说到这里见程王府的护卫已经瞪起眼睛,不敢再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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