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夫人点点头,确实有这档子事。

那年雨水大,山路湿滑,连王府的马车都差点翻了。

“天可怜见,也是姐姐的在天之灵护我,令我幸免于难。但其实那沟里已经有人摔下去了,奄奄一息。我一向心软,就叫人救了。谁知道他是个游医,从越国来的。”小魏氏喘了口气,“虽然他伤的很重,最终也救不活,但是我把他拉了上来,让他能死在温暖干净的床上,不用暴尸荒野,答应着人送他的灵柩回到故乡,死前还满足了他再喝一次酒的愿望。作为报答,他给了我一个东西。”

魏老夫人挑眉。

小魏氏却说,“东西我没带在身上,不如待祭奠过后,到我院子里坐坐。”

魏老夫人只好答应。

约摸半个时辰后,王府内其他人才看魏老夫人和二夫人离开了奉先堂,好像没事发生似的,回了桑扈居。

至于期间“灵位落泪”的事……

事关奉先堂,供奉高氏王族的地方。姓魏的两代女人不吭声,那管事婆子自然也不会把这“小意外”往外说的。

是嫌自已做事做得太好吗?真有什么问题,还活不活了?

所以,小魏氏并不担心奉先堂的事泄露出去,刑妈妈的人自然还会在后面扫扫尾。她只带着魏老夫人来到自已的屋子,除了她自已和老夫人,以及春妈妈和刑妈妈,也不留人侍候。

“您看看这个。”她从坑桌里洞摸索半天,打开了个暗格,然后拿出拿出一个桑皮纸卷。

更加小心翼翼的打开之后,里面包裹着一张已经发黄了的、更旧的纸笺。

看起来相当的古早,好像用力大一点那张纸就会碎掉似的。

魏老夫人不懂医术,但也看得出那是一张药方。

上面的药材要么极其珍贵,要么就是听都没听说过的古怪,还有极为奇特的药引子……

哪怕不知道真的效果如何,只这个方子就莫名其妙让人信服了。

“这个东西毕竟毕竟是损德的,我曾不想要。当时还对那个人发怒,觉得我救了他,可他却要害我。”见魏老夫人神情间出现一丝犹豫,小魏氏连忙趁热打铁,“那人却说看出我身在高门大户,在这样的地方,你良善对人,人家未必良善对你。这就像王上出征,并不是他要打仗的,可是为了保护国家和百姓,却不得已而为之。刀在杀人者手里是凶器,可是我在救人者的手里就不同了。”

魏老夫人瞬间就被说服了。

其实她内心已经有了决定,只不过还略有些挣扎罢了。

现在她觉得小魏氏说得对,她是为了魏家,为了女儿,为了高氏姐弟,更是为了王上和燕北。

燕北的未来继承人,不能有武国人的血统!

“你信这个方子?”魏老夫人把那纸卷重新整理好,轻轻放在了桌角。

小魏氏瞳孔缩了缩,很明白这事魏老夫人要让她去做这件事情。

她也不犹豫,上前收好,同时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尽,其言也哀。首先,我不觉得那人都快死了还要撒谎骗人,其次那人也说了,这药当年是谁买过,谁又出银子改良过,并且在哪里试过药。我也曾打听过……”

说着,认真点了点头,表示“那人”所言不虚。

药,非常管用,而且没有痕迹。

“越国来的……”魏老夫人沉吟了下,“那边接近南蛮,虽不开化,却真的有些奇诡又奥妙的东西。”

重要的是,那么远的地方来的方子,出方子的人还死了,这不就是死无对证?

“配齐这个方子上写的药,需要多久?”她又问,就是正式进入了这个计谋。

小魏氏心中暗喜,却低眉顺目的说,“要不怎么说老天相助呢?这些方子里贵重的药材便罢了,有好几味平常根本不常用,药引子也很难得。可偏偏年前的时候,我名下的那几件家药材铺子来送年礼,那几味最难得的也在其中。药引虽最难……却是那人当初连方子一起给的。”

“如此说来,万事俱备……”魏老夫人眯了眯眼睛。

小魏氏敛了敛神,几乎控制不住地喵了旁边的邢妈妈一眼。

幸好她动作极其微小,魏老夫人和春妈妈的心思又在那件事上,都没有注意。

“种种准备,我一定会处理得妥妥帖帖。就是这动手……”小魏氏看了眼魏老夫人,以及春妈妈。

“只怕不容易。”魏老夫人皱了邹眉,“她毕竟是王妃,王上很是宠爱,所以身边的护卫少不了。两个贴身的丫头就不好对付,那个小道姑更了不得。而且王上这么喜爱他,怎么可能不在她身边安排暗卫人手?你这个法子好是好,只怕不容易做成。”

“确实如此。”小魏氏承认,但同时又眨了眨眼睛。

魏老夫人顿时知道,小魏氏已经有了主意。

于是她点了点头,小魏氏就又凑进了,声音压得极低的道,“自然不能在王府里动手,不然很难脱了干系,也不可能不惊动他身边的人。但是我听说,过几天她要到庄子上去……”

其实这个房间里并没有别人,也不用担心外头有人偷听。

但人就是这样,所谓做贼心虚,只要谋划着不好的事情,不管内心多强大的人也不会理直气壮。

压低了声音说话,鬼鬼祟祟的,不过是内心的肢体表达而已。

一老一小两个魏家的人在那里嘀嘀咕咕了半盏茶的时间,一切才算商定。

而后魏老夫人略坐了坐,也就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一个恶毒的阴谋正在形成,并且正在执行之中……

“你怎么看?”回到自已屋子略加洗漱之后,魏老夫人穿着松泛的衣服,歪在窗边的塌上问。

“好比咱们在战场上。”春妈妈想了想说,“本就是对立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容不得咱们心软。”

顿了顿,又说,“这事又不伤及人命……我佛慈悲,也有金钢怒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