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瑜这个孩子王归座,这场小小的闹剧才算告一段落。

肖绛坐下,继续写写画画。

堂下的学生们都很忐忑,不知道肖教习是不是还要向王上打小报告。

半晌,肖绛终于抬起头,举了举手中的纸张,声音清晰的道,“我还要告诉你们,永远不要不敢承认自已的不足。”

她顿了顿,“比如刚才,高钰说我不会画画……”

“你敢直呼世子的名字?”高瑜憋了半天气,终于逮到机会又找茬。

可是又立即被肖绛给拍了回去,“我听闻不能直呼王上名讳,倒没听说教习不能提学生的名字。再说,你也说他是世子而已,等他成了王上再说吧。”

这话,又把高氏姐弟噎了个倒仰。

他们的父王过了年才只二十七岁,正值青壮年,现在提这种话……

虽说燕北不比武国和越国毛病多,忌讳也多,但往重里说也算是大逆不道了。

肖绛却不理会他们了,示意一边的阿泠把手中的纸张拿给学生们看。

“我确实不会画画儿,但凡贵女们很擅长的琴棋书画,我统统做不好,就连字都写得不漂亮。”

她十分坦然和自信,“但是我所擅长和掌握的,你放一百个才女过来,她们也是比不过的。不然,你们以为王上为什么会指我做教习呢?在你们眼中,王上是昏庸的人吗?他所做的决策,有哪一次是错的吗?”

孩子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们太小了,并不会思考。

而且除了祝犇,其他孩子都没接触过肖绛。

他们只是同仇敌忾,唯高氏姐弟马首是瞻而已。

当然了,也从家里和别处听了些小道消息和议论。

在印象里,肖绛本来就是个无能不堪的女人。只不过靠着是武国封的和亲公主,并且嫁给了他们的王上才能作威作福。

而所有人都坚信,这种女人怎么配得上他们燕北的王?纯粹是武国派来羞辱燕北国的!

是他们所有人的敌人!

现在听肖绛这么说,似乎,大概,好像也有一点点,一丢丢的小道理。

肖绛也不是想凭几句话就改善自已在人们,特别是孩子们心中的固有印象,只是就事论事,想通过这件小事引起孩子们学习的兴趣。

毕竟她来当教习又不是要和一群小p孩搞对抗,和他们分个上下高低的。

她是成年人,那得多无聊。

自从她接受这个职位起,就是真心要做好教育事业的了。

暂时压制熊孩子的嚣张只是第一步,不然工作没法儿进行下去。下面,就要寓教于乐了。

毕竟,兴趣是最好的教师。

等一切上了正轨,再慢慢解决其他难题吧。

“咦?”第一个看到肖绛所画之物的莫依依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画,是由阿泠交到左手第一排,并示意看后再往后传的。

等传到最后,会再反向传过来,呈s型传阅,直到回到右手第一排。

莫依依是新入学的,年纪又小,坐在左手第一排的首位。

肖绛对莫依依点头,这小姑娘就满是好奇地把“画作”往后传。

几乎,每个看到的孩子都很疑惑,祝犇甚至挠了挠头,一脸不明就理的样子。

等终于传回到右手第一排,再由阿泠拿回来给肖绛,肖绛才继续道,“你们看到了,我确实不会画画儿。但是,我会画方位和角度。这样就好比行军的地图那样,虽然毫无美感,却会让懂的人看得更加明白。特别是王上,他可是沙场的常胜之王!”

阿泠瞄了眼铺在讲台上的“画”,看到上面居然打了细细的格子。最下头写着所有学生的名字,每个名字对应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而那些符号也画在格子的各处。加黑加粗的,画得正正当当。还有一些,画得又细又小,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教习,这些……呃,符,是什么?”廖章睿忽然问。

他个子高,也是坐在最后一排,紧挨着祝犇。

于是祝犇也纳闷,“对啊,什么鬼东西。教习你是会道术吗?让我们去斩妖除魔?”

他有点兴奋,立即代入到那些话本和歌戏里头去了。

“这不是鬼东西,也不是符。”肖绛耐心回答,“这是数字,是一门学问。”

“切,谁不会写数字怎么着?这怎么会是数字?还学问!连我们之中最小的都知道。”高瑜嗤之以鼻,指了指一个小胖子,“王羽,写几个给这个女……给咱们的‘教习’看看。”

她故意加重了语气,表示她的讽刺。

肖绛写的是阿拉伯数字。

这种记数方法,其实很早就传入古代的中国,但一直不被中式数字书写方式所接纳。直到清朝光绪年间,阿拉伯数字才被运用。

在这个古代异时空,九九乘法表和古代中国一样,早早出现了,但这个却同样没有出现过。

不过论起演算数学和记录数字,阿拉伯数字是最简洁的。

她是理科老师,不,是理科教习,当然要从数目字的改革开始,要先教会这群孩子们。

“这个呢,叫阿氏数字。”肖绛尽量解释得清楚些,“确实和咱们数字的书写不一样。但是,它用起来更方便。”

肖绛的目光扫过每个人,“以你们的出身,将来并不必要参加科举。但我也相信,你们都对科举有所了解。除了经义题和议政之外,也会考律法和算学。这种阿氏数字,就应用于算学之上。虽说用咱们的数字写法也可以运算,却在效率上低很多。考试是一回事,若在战场之上,时间就是生命!”

燕北以战养国,可算是惨烈的生活方式 了。所以算是小孩子,也知道战争的重要性。

就连高氏姐弟,听到这话也半信半疑的对视了几眼,神情略凝重。

高钰就问,“你不是乱写的吧?”

毕竟,这些鬼画符也没人认识。这女人乱写一气,他们怎么判断?

“这可是和咱们的数字对应的。”肖绛又挥了挥手。

阿泠连忙从讲台,其实也就是那张大桌子下面拿出一块板子。

板子上贴了纸,上头用毛笔写了又粗又大的字。比不得现代学校的黑板,但也算是块小白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