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神情冷漠。

在你触碰我的刹那,你会被完全泯灭。

他还有筹码能够支付「代价」。

威胁我?

怎么会。

他强忍住那种锥心的疼痛,对着他轻笑: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卧槽,爷现在肯定帅爆了。

可惜五条悟看不见,啧。

当咒具刺破空气接近他的刹那。

又是一击泯灭,神渡泯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动半步,凡是靠近他的一切都会消亡。

他的眼眸中燃起透蓝的火焰。

哪怕他现在只拥有灯体,只要能支付代价,什么都能做到。

其实,我想亲手杀死他,这份因果就让我背负吧,如何。

他的语气轻快又认真,带有若有若无的杀意,是伏黑甚尔感知最敏锐的一种气息。

他隐约猜到事情的经过,很清楚伏黑甚尔不会跟他继续多做纠缠。

况且,再多纠缠下去,先死的必定是他。

他在赌。

伏黑甚尔有些错愕的看了他一眼,判断他居然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他懒洋洋的回了一句:那你准备支付什么代价,这可是五条家的六眼。

三件一级咒具怎样。

神渡泯想到神渡爸爸哄小时候的他做的那些外表奇丑的咒具,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现在只能表示,可能这就是财大气粗吧。

可以,成交。

神渡泯这才松了口气。

在知识的支撑下,神渡泯发现为什么他不能轻易动用「泯灭」,因为咒具的力量过于强大,更何况他们已经融合了。

但主体还是他的这具人类壳子,他没有神渡家和咒具相性极高的术式支撑,况且这个咒具也是真的无情和狠毒。

他只是朝着越来越沉重的胸口处用力按了下去。

神渡泯终究还是继承到了宿傩的冷血,他没有拦下伏黑甚尔,即使知道他现在,伏黑甚尔正在去取走其他人的命的路上。

他走到五条悟的身旁,半跪下来,轻轻拨开对方和血液混凝在一起的头发,对生命力相当敏感的他能感知到五条悟还没彻底断气。

他轻笑,有一种自己养了很久还没来得及等到长大的猫被人狠狠打了一顿一样的感觉,嘛,我要杀你了哦,五条。

这样我也不用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了,啊啊,我一开始,就有这个念头啊。

我不能动用咒具的力量,所以只能这么卑劣的靠近。

胸口的疼痛寸寸蔓延,他艰难的半跪,垂眸看着五条悟那张狼狈不堪的脸。

神渡泯太清楚「规则」和「代价」了。

他慢慢的拿出别在腰间防身用的咒具。

利刃刺穿了五条悟的胸口,神渡泯神情冷漠。

有些东西,被他一点点的撕碎,丢弃。

五条悟没有一丝生息和反应,像是已经死了一般,只有鲜红从那道伤口涌出,看惯了他不怕天不怕地的模样,看到他这个模样觉得有点不顺眼。

神渡泯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深深刺进的利刃一寸寸的化作的尘埃散去,那道致命的,由他亲手撕开的伤口也像是变魔术般,修复,还原。

我的泯灭即使是反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我救不了你,我只能为你给硝子发个信息,如果你还能活下来的话就当我,是个傻子吧。

他掏出手机,眼前的场景已经开始模糊,他先是打了一下电话,果然是没有人接的状态,呵

这就是咒界吗。

千年了,也未曾改变。

「他们贪生怕死到推出一个孩子」

他慢慢的发了一条简讯过去,才挪动了脚步。

像是气球被扎破了一个小洞,里面的气体开始疯狂外泄。

获取什么就需要先支付什么。

他太清楚这个规则了。

是告别的时刻了,自己应该在做些什么呢

他茫然又无措的在空无一人的结界内游荡,本能的察觉到了熟悉的咒力,他在模糊的世界之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听到了夏油杰的声音。

我们,是最强的。

不管小理子做出怎样的选择,我们都会保障你的未来。

黑发的少年语调温和,他脸上带笑,他向少女伸出手。

神渡泯像是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被锁链缠绕无法挣脱的自己,看到那个蓝眼的孩子用懵懂又澄净的目光看着他。

最后汇成一个冰雪交融的拥抱。

付丧神的身体是冷的,那个孩子的身体也是冷的,他们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相拥取暖的两个雪人,可雪人又怎会拥有温度。

一枚子弹刺破空气。

只是神渡泯的速度更快。

「泯灭」。

子弹化作虚无消逝,神渡泯唇边溢出鲜血。

庞大狂乱的咒力肆意,他的灵魂被狠狠的撕扯掉一块。

不愧是极恶的代言啊破灯。

他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鲜红,为他苍白的唇色点缀了一抹亮色。

不是术式?

刚刚在处理五条悟的时候他因为没有咒力并未注意神渡泯的攻击手段,现在再看,居然察觉到这样的能力和一般的术式有区别这一事实。

如果不是术式,难道是咒具?

见一颗子弹未命中,他便收了起来,比起那边已经无所退路的星浆体和一个小鬼,显然是未知的强大咒具更让他感兴趣。

算是吧。

神渡泯强撑着自己站直身躯,咒力暴走强行抑制的滋味和灵魂受创,让他眼前一片片的模糊。

神渡!

夏油杰把天内理子护在身后,一眼就看到神渡泯从未见过的狼狈模样。

黑发的少年头发散乱,领口大开,露出缠绕的绷带,那上面已经被血染红。

夏油杰看不清对方的神色,那双眼眸被碎发所遮盖。

是比他领悟反转术式的时候更加的狼狈,比起那时的外伤,这种由内被重创的伤更快恐怖。

你快使用反转术式。

夏油杰的声音无比焦急,让他更着急的是五条悟没有一起跟来,可眼下更重要的是神渡和天内。

他把天内理子整个人藏在身后,声音很轻的说:快走。

悟和我是最强的。

悟只是还没赶过来,他不会输的。

夏油杰在心中如此坚信。

有趣,有趣。伏黑甚尔发现他对神渡泯的所有印象都在刹那间被推翻,反转术式吗?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忽然恶劣的扬了扬眉,怎么,那个白发小鬼被你杀了?建议你检查一下死透没。

哦对了,还有那个女仆一样的女人,来得急,没注意死透没,不回去看看?

什么

夏油杰的大脑在刹那间宕机,他说什么

谁会死?

是悟吗?

神渡杀的?

怎么可能!

神渡泯一只手捂住胸口,鲜艳的颜色从缺失的部分不断往外蔓延,一直用来掩饰的绷带被刹那间染红。

啊今天专门换的浅青色衬衫也不能再穿下一次了啊。

我改变注意了,夏油杰和那个女孩我将会保下。

他的声音有些模糊,又坚定和清晰。

噗嗤,就以你的力量?

伏黑甚尔看着眼前少年无比凄惨的惨状,语言中带着强烈的讽刺,他撇了眼那边逃跑的女孩,觉得比起再来一发注定打不着的子弹,还是眼前这个小鬼带给他的惊喜更大。

反正,结果不会变的,他想到那封匿名的邮件星浆体一定会死。

连我这样没有咒力的猴子,他们都打不过,而你呢,你连他们都不如。

黑色的碎发把他的神情隐藏,神渡泯甚至勾起了嘴角,因为笑容能掩盖他此时的狼狈不堪。

那好吧,伏黑叔叔不是对咒具很有研究吗,那么就让你看看这件特级咒具吧。

特级咒具本就寥寥无几,每一件特级咒具的形成都需要数年的打磨,传闻就有一件咒具就耗费了数十年的光阴才编制而成。

还是传闻中能够泯灭一切的极恶。

黑发散落间他神情疯狂。

星火般的光芒燃起。

像是被这火光刺激到,夏油杰从无尽的恐惧中醒来,他的额头已经被汗湿。

快去死吧

夏油杰召唤出虹龙,他相信神渡,所以,他要杀了这个威胁他们的男人。

伏黑甚尔只抬起了天逆鉾便轻易解除了虹龙。

小鬼,自寻死路的话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夏油杰已经被仇恨所支配,他想也不想的继续召唤出其他的咒灵,他疯了一样的进攻,他选择近身伏黑甚尔。

他的目标是伏黑甚尔脖子上围着的武器库。

伏黑甚尔懒得理他,抓住机会直接秒杀。

伏黑甚尔一脚踩上他的脸,便没再动作,他只是看着神渡泯。

他想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咒具,那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一盏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煤油灯自神渡泯的手中现形。

单论外表这盏灯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伏黑甚尔睁大眼睛。

是真的。

和传闻中的一样,千年前为了封印诅咒之王,才被解封的特级咒具「泯」。

外表宛如普通的煤油灯,只有极少部分对咒具有研究的人,才知道,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它甚至能够摧毁整个世界。

可惜,它没有灯芯。

强行寻找剥离出已经和他相融灯体的神渡泯感觉自己的生命在进入倒计时,但他如果想要制止一切,放弃一切,那么注定要付出自己的一切。

他抚摸灯体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耳边是轰鸣的耳鸣声,和再也听不到的心跳声。

眼前的一切模糊成团块。

我不会杀你的。

神渡泯语气冷漠,因为我至少想在死去的那一刻还是人类的模样。

不是很想要吗,那就用这具身体的所有生命,作为「代价」。

伏黑甚尔因为激动睁大了眼睛,他大笑一声,他说:别拿你所谓的不想杀人侮辱我,来吧来让我看看这传说中的咒具。

只是一刹那。

伏黑甚尔手中的咒具被摧毁,像是尘埃一般散尽。

伏黑甚尔反而更加兴奋的大笑,他发现所谓的泯灭只能定点泯灭某一样东西,他凭借惊人的直觉,一件件的在关键时刻掏出咒具,抵挡一次次的泯灭,他借助这样不断的抛出东西抵消靠近目标,速度快如闪电,当那把差点击杀五条悟的特级咒具抵上他的死穴时,神渡泯只是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利刃化作尘埃。

以他为原点,一寸寸的化作荒芜。

只剩下伏黑甚尔和昏迷的夏油杰。

神渡泯的声音在荒芜中越发清晰,我不会杀你的。他像是在和自己说。

为什么要坚持不知道呢。

大概只是想,还能和朋友们坐在咖啡厅喝着苦到连五条悟都皱成一团的咖啡,还能一个电话喊夏油杰出来溜咒灵,还能和黄濑讨论本期杂志哪张硬照更好看,还能看队长打篮球,还能在每个季度冲在第一线去买限量手办。

还能以家人的身份坐在饭桌上。

夏油杰曾经说:因为神渡有着悟缺乏的人性和同理心,才能掌握这份力量吧,完全不能想象这份力量如果掌握在别人手里会怎样,嘛,明明姓氏里面有神这个字,却偏偏比所有人都更拥有璀璨明媚的人性。

自我封印和死亡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可他已经不怕了,他知道,当这一切结束之后,他会获得新生,一段崭新的,没有痛苦的人生。

「这个世界的反面亮如白昼」

有点心疼呢,那可是特级咒具,就这么没了。

神渡泯有些惋惜那把天逆鉾,这得值伏黑甚尔讨好多少个富婆才能买到啊。

不用担心,很快我就会死去,不过我会和它做最后一笔交易,至少在光熄灭之前,我想保护的人,都不会死去。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任务,把这盏灯带走,好歹也是特级咒具,你想怎么处置它都可以,我只有一个请求。

如果我还剩下尸体的话,就取走一小部分的骨灰融进灯芯吧。

他垂眸轻笑。

并不是以一贯开玩笑般的语气,他说的很认真。

伏黑甚尔为了抵消攻击,已经浑身上下狼狈不堪,所幸为了这具天与咒缚的身体,他放弃了所有的咒力,而本就被主人削弱过的泯灭没能把他彻底搅碎。

小鬼,你这么在乎那些家伙,只是因为你们是朋友?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家里人会怎么想。

伏黑甚尔看出他已经在强弩之末。

嘘。他站在荒原的中心,他们不会怪我的,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在尊重我的选择,无论我选择什么,他们都会支持我。

伏黑甚尔顿了顿。

他忽然想到了他离开那么久的禅院家,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想笑。

啊啊,真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啊。

神渡泯慢慢的松开了手。

白金长发的付丧神虚影弯下腰接住了即将坠落至地面的煤油灯。

神渡泯缓缓的抬起手抚上虚影的长发。

本来打算要把灵魂送给蓝眼的,真是的。

他最后一眼看向了远处的两个孩子,他想到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个女孩,感慨都是命不由己的可怜之人。

这里的人,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他也清楚自己为什么想到了要救这个和他素不相识的女孩,因为曾经的他也像这般绝望,没有选择的能力,幸运的是,他遇见了蓝眼。

虽然他后来选择了一条漆黑的,不见光的道路

夏油杰朝天内理子伸出手的那一幕和蓝眼拥抱他时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