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放学后,焕明出了校门准备去看哥哥焕章回虞城没有。焕明刚走到一僻静处,两个身穿便衣的人一左一右把他挟持到一辆停着的汽车旁,打开门后一把将焕明推了进去。焕明一头雾水的还没有弄明白是咋个回事情,那两个便衣就一左一右地把他夹在汽车后排的中间,汽车立即就开动起来。焕明挣开两人挽着他的手臂问:“你们这是干啥子?你们要把我弄到哪里去?”

汽车前排副驾驶位子上坐着的头戴宽沿礼帽的人说:“我们是警察局的,等会儿到了地方,你就会晓得我们是在干啥子了。”

汽车把焕明拉到了虞城警察局西区分局门前,后排的那两个便衣把焕明推下了车,把他带进大楼内一间审讯室里,把焕明按坐在一张凳子上。坐在车里的时候,焕明的脑子就在急速的转动着,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理清眼下发生的事情,同时做着应付最坏局面的思想准备。就在焕明想着应付对策的时候,那个被称作“局座”的人又走进屋里来。“局座”两眼死死地盯着焕明看,想用无声的威力给焕明来个下马威。焕明也毫无畏惧的冷眼对视他的眼睛,两人在心理上过招。这“局座”从这眼神上看出对方的定力,心下暗思,这个龙焕明绝非张洪才,是个难以对付的主,这块骨头有点难啃,得先把他镇住。

于是,“局座”把桌子一拍,厉声说道:“龙焕明,你知罪吗?”

焕明摇摇头,说:“不晓得。”

“局座”说:“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还不晓得?”

焕明说:“我做的好事?既然我做了好事你还把我抓进来干啥子?”

“局座”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跟我装糊涂?”

焕明摇摇头说:“不明白。”

“局座”就真生气了,说:“你不明白是吧?那我就提醒你一下。你在你的同学中散发违禁书籍,发表反对政府的煽动言论。有没有这些事吧?”

焕明想了想,说:“我是和同学们相互交换着书看,至于那些书是不是违禁书籍,我还真的不晓得。至于说我反对政府,这我可没有做过。”

“局座”说:“你狡辩是吧?你的同伙都交代了,那些违禁书籍就是从你那里流出来的。”

焕明说:“长官,我是个学生,我没有同伙只有同学。至于那些书嘛,我以前确实不晓得它们是禁书,若是晓得了我怎么都不会拿给别人看的。”

“局座”有些气急败坏了,说:“那你有没有发表过反对政府的言论?”见焕明摇了摇头,“局座”说:“没有是吧?你有没有给你的同学说过现在世道不公平,需要彻底改变,要进行革命啥子的话?”

焕明说:“这世道不公平的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们的国父孙中山先生说的。正因为这世道不公平,所以才要彻底改变,所以孙中山先生才唤醒民众推翻了满清建立了民国呀。至于说到革命什么的,这也是孙中山先生说的呀。孙先生临终前留下的遗言就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嘛。现在是民国,我在宣传孙先生的革命主张,怎么说我是在反对政府呢?”

焕明一席话,问得“局座”答不起腔。于是“局座”一拍桌子怒吼道:“反球了!龟儿子的敢审问起我来了。看样子老子不给你来点莽的,你还认为我警察局的人些,都是像你一样的练嘴皮子的。来人!”

早有人从外面进来答道:“在!”

“局座”气得脸色铁青的指着焕明说:“把他拉过去给我弄!”

来人说:“遵命。”说着,抓起焕明就往刑讯室里走。焕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些人带到一间充满血腥味的房间里。那些人把焕明绑在一根长长的木棒上,不由分说的举起皮鞭劈头盖脸的就抽打起来。从小父母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指头的焕明,被这一顿皮鞭暴打,直打得皮开肉绽,几次昏死过去。那些人把焕明打完后,拖到牢房里扔在地上把他关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焕明才从疼痛中苏醒过来。焕明只觉得全身像火燎针扎一样的疼痛能忍,为了不让自己因疼痛而叫出声来,他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直到现在,焕明才深切的领悟到了当初吴先生曾经说过的,革命不会一帆风顺,有时还会付出血的代价,甚至牺牲生命。焕明知道他们并没有掌握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让焕明说出自己背后的组织和领导,这是焕明万万不会做的。焕明想,自己虽然受了一些痛苦,但是也只是皮肉之苦,比起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牺牲了自己生命的吴先生,这点痛,这点苦算不得什么。自己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哪怕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绝不能够出卖自己的同志,做一个像林玉波那样被同学们唾骂的人。焕明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出卖了自己,最担心的是那个出卖自己的人还会出卖其他的同学,把那些同学们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一下扑灭了。那个出卖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呢?是……焕明再一次因为疼痛昏死过去。

自从焕明被抓后,可是急死了王海媚。一连几天见不着焕明,王海媚都不知道焕明上哪儿去了,好像突然之间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王海媚问遍了所有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焕明的去向。王海媚假设了几种可能,一是去他哥哥那儿了,可怎么连着几天不见人影呀?二是回银沙镇去了,他突然回去的理由是什么呢?再说,焕明就是要回银沙镇那也会事先跟我讲一下呀,总不能不明不白的突然就走了吧?那他还会去哪儿了呢?

焕明的突然失踪,不光是王海媚着急,陈新这些天也在到处找他。陈新唯一能够询问的人就是王海媚了。那天,陈新远远地就看见了王海媚一个人低着头,情绪低落的慢步走着。陈新走到王海媚跟前,轻轻地叫了一声:“王海媚。”

海媚猛地抬头见是陈新,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紧紧地抓住陈新的手说:“陈新,我正在到处找你,焕明他……”

陈新赶紧的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王海媚就赶紧住嘴了。陈新把王海媚带到一个僻静处,对王海媚说:“我知道你在找龙焕明,我也在找他,我也想问你龙焕明他会去哪儿呢?”

王海媚沮丧的摇摇头,说:“不知道。所有的地方我都找了,所有的可能我都假设了,但是都没有答案。”

陈新问:“他会在他哥哥那儿吗?”

王海媚摇摇头说:“不会。即使他会去他哥哥那儿,那也不可能待这么长的时间,应该早就回来了。”

陈新说:“万一,他的妈妈在老家生病了,焕明他急着赶回去了呢?”

王海媚说:“就算是老家里有急事,他也会跟我讲一声再走哇,绝对没有谁都不打招呼就走了的道理。”

陈新说:“那,万一他在他哥哥哪儿突然生病了起不了床呢?”

王海媚说:“这个我也有考虑过,但是即便是他生病了也不会这么久吧?就算是病重了起不了床,那也应该让他哥哥向学校请假呀?不可能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哇?”

陈新说:“明白了。王海媚,这段时间,直到找到龙焕明为止,你们的学习讨论马上停止,等龙焕明回来以后再说。另外,从今天起,你再也不要打听龙焕明的消息了,寻找龙焕明的事由我去做。一旦他有了什么消息我会尽快告诉你的。去吧。”见王海媚心情沉重的走远了,陈新头脑中对龙焕明失踪的原因开始清晰起来。陈新觉得事情很严重,必须马上向组织上汇报。

由于情况紧急,陈新在秘密联络处见到了老a。老a以前在上海从事工人运动,在“4.12反革命政变”的对敌斗争中曾经负过伤。“4.12反革命政变”后,面对国民党反动派的疯狂缉杀,老a转入了隐秘战线。自从吴阳明同志牺牲后,虞城的党组织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为此,党中央把具有丰富斗争经验的老a紧急调往虞城重建党的组织。吴阳明同志被捕前,曾向虞城党组织汇报了陈新和龙焕明两人的情况,被捕后通过监狱里的地下党人转交了他的一封秘密信件,再次希望组织上找到陈新和龙焕明,把他们引导到革命的队伍中来。在吴阳明给党组织的绝笔信中,就夹有“见字如面”的亲笔字条,为的是党组织将来在找到陈新和龙焕明时,能够得到他们的信任。于是,就有了老a初见龙焕明时,出示的“就字如面”吴阳明的亲笔字条,立即就得到了龙焕明的信任。其实,在找龙焕明之前,老a已经用同样的方法找到了陈新,并通过组织上的考察,已经发展陈新加入了党组织。现在,正是党组织考验龙焕明的时期,然而龙焕明却突然失踪了,陈新立即想到了党组织的安全,于是紧急情况下找到了老a。

老a听完陈新的汇报,通过综合分析后认为龙焕明被捕的可能性极大。因此,为了预防万一,老a指示:一,动用所有关系尽快找到龙焕明的下落,如确定被捕,视其情况尽全力营救出狱;二,在龙焕明被找到或营救出狱前,暂时关闭联络点,陈新立即隐蔽起来,中断所有与龙焕明的联系。

两天后,老a得到从虞城国民党党部暗线传出的消息,龙焕明已经被捕,被关押在虞城警察局西区分局的监狱里。消息称对方并未确认龙焕明的真实身份,只是希望通过龙焕明,找到指示他组织和宣传青年学生赤化激进思想的背后人物和隐秘组织。在刑讯过程中,龙焕明口才极佳,驳斥得分局局长廖满天张口结舌,无言以对,最后恼羞成怒对龙焕明动了大刑,但龙焕明表现得非常勇敢坚定。龙焕明的表现令老a感佩不已,比起前段时间投敌叛党的一些党内叛徒来,这个目前还只是党组织外围人员的龙焕明,真是让老a刮目相看。但是,令老a更为佩服的是吴阳明同志,他在极端的白色恐怖下为党组织培养了两个难得的好苗子。于是,老a开始动用一切力量,全力实施对龙焕明的营救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