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阳光洒在美人肩上,照映着她的雪白肌肤。

她侧头静静听着。

“既然诸位莫之能对,那扶苏便改日再讨教这个问题。”

齐王听了,松了一口气。

齐王的脸色很快就恢复如常,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不用冯劫用力强搀着他,他也能自己站得住了。

朝秦暮楚的典故,总是要在说出今日主题之前让齐王听一听。

提提楚国,他们很容易就能想明白,齐国打的如意算盘,秦国都已经预料到了。

后胜整个人还是木在原地,手捧玉垚,面色紧绷。

朝秦暮楚,这不就是暗指他们齐国吗。

这秦国公子,口口声声讨教,实则是在警告他们。

他们已经看穿了我们齐国的后路。

这秦国公子来势汹汹,丝毫不避讳楚国,想来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们派往楚国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复。

但是,看秦国公子的意思,他们似乎没有将楚国拿捏稳……

诸臣也算是刚松了一口气。

出人意料!

“齐王,请。”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扶苏先是给了冯劫一个眼神,示意让他退下,而后他竟然亲自搀扶着齐王往王位上走。

扶苏穿着黑色冕服,身姿挺拔,面色冷峻,而齐王着红色冕服,十八道垂旒在眼前晃来晃去,可是扶苏看的清楚,齐王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不安,白色瞳仁一点点放大。

早在初见,扶苏就发现了,这齐王精神不振,眼神污浊,想必是长期纵欲。

而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何记性不好。过度纵欲的后果之一,就是记忆力减退。

扶苏亲自扶着齐王走到王座上坐下,齐王颤颤巍巍,面色煞白,地上拖着一道不甚明显的水痕。

周子见到这一幕,紧咬牙根,胸中满是愤懑!

这秦国公子狐假虎威,今日在这朝堂上,秦国公子可是让他们齐国国主和他们这一干大臣全数蒙羞!

今日这些事情传出去。

齐国颜面何存?

齐国岂是无人了?

周子刚要冲出去,便被横戟给拉住。

“你疯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我不得不服。你今日冲出去,死的可不止是你一个人,还要连累我等。”

齐国大臣那边的骚动,顿弱自然注意了。顿弱摩挲着衣袖,陷入沉思。

随后顿弱看向眼中泛着精光的相国后胜。

这齐王,行将就木,可是他的舅舅相国后胜,虽然年纪比齐王还要大,但是却非常明事理。

有意思的是,这后胜早年间去秦国使离间之计,派间谍前来秦国。而秦国很快便察觉到,反使了离间之计。

公子这般折磨齐王,而这位后相,敢怒不敢言。

说起来,他才是在这齐国朝堂之上最具实权之人。

若是能让这位齐国相国倒戈相向,那么,齐国的多数朝臣也就被拿下了。

大殿里,每个齐国人都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

秦公子入齐,犹如放狼入羊圈啊!

齐王坐定后,扶苏就径直站立在齐王身侧,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

终于齐国朝臣的行列里,传出来一些非议。

“秦公子这是要如何?立在我齐国国主的王座旁侧。”

朝堂之上,每一个细微的举动,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别具意义。

扶苏站在王位旁边,在齐国朝臣眼中,自然是对王权莫大的挑战。

试问,自齐国立国以来,有哪个人胆敢像秦国公子一样,在王座之侧站着。

秦国公子以为他是谁?

如此羞辱齐王。

羞辱?

只可惜,齐王感到的不是羞辱,而是煎熬,是恐惧。

齐王若是有羞恶之心,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起齐国,早就衰落不已,甚至连昔年的韩国也比不上。

他只不过是因为地缘位置,秦国的手伸不到。

而且他三面临国,七国,齐国可是与五国接壤。

因为纵横交错复杂的利益关系,魏、赵、楚、燕没有动齐,所以这块瘦肉才一直被卡在同一块地方,即便内部腐烂,可是他还是保留了外表的光鲜。

扶苏肃容,玉面上满是戾气,当下仗剑俯视齐国诸臣。

面对堂下的微词,扶苏自然充耳不闻。

他们也只敢小声逼逼。

扶苏忽的嘴角上抽,狂魅一笑。

“今日,扶苏要给诸位宣读君父秦王的诏令。”

齐王听了,自然错愕。

诏令?

什么诏令?

田建又用眼神去求助他的舅父。

后胜只装作没看见,将头埋下。

周子气愤。

秦公子欺人太甚,可不是将他们齐国当做他们秦国的郡县了!

秦王发诏,还发到他们齐国来了。

但是,他怕啊。

秦国列将冯劫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呢!他那眼神,似是只要他多说一个字,就要吃了他似的。

一时间,齐国朝臣们面面相觑,左看右看,竟然没个人拿主意。

“诸位为何一字不发啊?”

扶苏语气略带嫌弃,搞得好像他堂堂秦国公子在欺负羞辱他们一样,语气间隐隐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慨气味。

这些齐国大臣,按照扶苏预想,他已然做了这么多暗示,要他们乖乖听话。

可是当他要宣读嬴政诏书之时,他们竟然一个个选择了沉默。

既不敢反抗,又不肯顺依。

接嬴政的召令,自然需要排面。

顿弱瞧着这些个齐臣不说话,心头忽的升起一股莫名的气恼。没想到齐国大臣都是这样的软骨头。

一个个关键时刻不济事。

最终还是周子,他挺身而出。

毕竟,眼看着,再这样被这笑面虎秦国公子欺辱下去,他们的齐王怕是要在这朝堂之上昏死过去。

“扶苏公子。齐国一向与秦国交好,早年的事情不谈也罢。单说今夏之初,我齐国还为扶苏公子的大婚献上名剑。”

扶苏听到这话,忽的眼前一亮。

这人,倒有几分胆量。

“可适才,我齐国上下才知,扶苏公子不远万里来我齐国,竟然是为了宣秦王诏书。秦王雄才大略,我齐国上下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我齐国毕竟堂堂一国,公子若是替秦王带书前来,我等自然欣然接受。”

“可是今日,扶苏公子言辞不善,屡次犯我齐王威严,岂是欺我齐国无人?”

周子,其貌不扬,身材矮小。

但是,他自幼读孔孟之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他既为齐臣,生与齐同生,死与齐同死。

虽然抱着这种视死如归的态度,但是他也未将话全部说死,言辞委婉,可见一斑。

顿弱、茅焦、冯劫三人听了这番话,自然都十分佩服这人的胆气。

须知,岂是齐国朝臣不敢犯公子威严,而是齐王不许齐国臣子冒犯长公子。

扶苏听了,不怒反喜。他仰天大笑一番。

“扶苏今日才知,原来这齐国上上下下,竟然只有这一位大臣。不知先生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