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晏扶着皇帝坐好,这才开口说道:“因为儿臣之前恨过了。”

“恨过?”

“是,儿臣曾经想不明白,我的母妃那么好,父皇为什么要把她关在山上,清苦的驻守皇陵,儿臣也想不明白,我当时出生,母妃分明是被人算计早产,可为什么那七杀命格,还是安在了儿臣的头上。”

“儿臣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渐渐的也就积累成怨……”

皇帝:“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不恨了?”

楚君晏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说了出来

:“儿臣见过天圣山上的那出密道了。”

皇帝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蓦然一颤:“你说什么?”

“父皇,儿臣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后的陵寝修的格外的壮观华丽,不是因为父皇格外的敬重皇后,而是因为父皇需要将挖密道收集出来的山石,神不知鬼不觉的用掉。”

皇帝的情绪有些激动:“你知道,那你的母妃定然也是知道的,为什么你们没有走?”

楚君晏摇了摇头:“儿臣不知,但是母妃的确知道那处秘道,甚至还和儿臣一同探索过。”

皇帝的神色越发的激动,有欣喜,有忐忑,也有疑惑不解。

“你的母妃最喜欢自由自在了,别的女子如同草木、如同花卉,需要精心的养在宅院之中,可是她不同,她是天边的云霞,是自由飞翔在天际的鹰。”

“她曾经和我说过,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等到大安朝四境安宁,就到处去走一走、看一看,可是她却不得不被朕亲手关在了山上……所以朕想尽一切办法,给她创造一个离开的机会,可不管送去多少书信告知于她,最后都杳无音讯,朕还以为……”

皇帝说到这里,蓦然停住了话语,他沉默了许久许久,才语气沉沉的开口:

“老四,你下去吧,父皇希望你能够尽快的处理好这场祸端,若你能够顺利处置,那么朕便把剩下的这个位置让给你。”

第472章 揭短?好的不记,坏的不忘

楚君晏带着皇帝的私印离开。

帝王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就在这时,安亲王拎着酒坛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看到皇帝的模样,大咧咧的笑了一声,一步三晃的走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摆。

“怎么,心情不好,和皇叔一起喝点儿?”

皇帝这才缓缓回神,下意识地拦住了安亲王倒酒的手。

“皇叔,你的身体不好,皇婶下了命令,不让你喝酒。”

皇叔今天怎么敢违背皇婶的命令,难不成是接下来的日子不想过了?

不应该呀,自家皇叔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强的魄力。

安亲王直接一个白眼翻了过去:“如今本王的身体越来越好,早已经不必再刻意的戒酒了,我这可是你皇婶特意允准了喝的,本王喝的这是酒吗?这是喜悦,是你皇婶对我浓浓的爱意,你……孤家寡人一个的,肯定体会不了。”

皇帝原本就因为听到了楚君晏的那番话,情绪波动的厉害,这会儿又听到孤家寡人四个字,终于是绷不住了,眼底的泪意越来越浓,只好抬手将眼睛捂住。

安亲王见此,不由得有些慌了神:“这是怎么了,本王只是跟你说

两句玩笑,怎么还哭上了?”

好在到底是当了那么多年的皇上,比谁都能够沉得住气,悲痛和脆弱只显现了一瞬间,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朕没事,就是突然之间想到了师姐……”

安亲王亲眼见证了当年发生的事情,自然知道他口中的这位师姐,指的就是如今被困在天上山上的柔妃。

“刚刚我看到君晏出去了,可是那小子和你说了什么?”

“皇叔,你说我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皇帝没有再用朕这个自称,而是改用了我。

此时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想要倾诉的晚辈。

安亲王拿过酒杯,拎起酒壶倒满:“在当年那样的形势下,你和柔妃都没有别的选择,这是形势所迫,人力无法更改,你和柔妃都做了最为正确的决定,如今怎么又想起来后悔了?”

“皇叔,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君,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知道当年师姐是被人算计,也知道君晏身上的七杀命格乃是子虚乌有,可是为了朝堂的稳定,我不能说,不能还他们母子两人清白,你说我这个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皇帝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安亲王看到他这副架势,连忙开口拦了拦:

“你快点打住,柔妃可是告诉过本王,你就是个一杯倒,别待会儿喝醉了,又要传太医,你皇婶定要和我过不去的。”

皇帝摆了摆手:“这么多年来,我早就进步了,皇叔不用担忧。”

安亲王有些不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皇叔就放心吧。”

“那还好,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君晏那小子来找你有什么事儿呢?”

“他来向我讨要先斩后奏之权。”

安亲王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么?这小子想通了?你答应了吗?”

皇帝神色略显舒缓,眼中也多了一抹骄傲之意:“答应了,老四到底比朕年轻的时候争气,也比朕年轻的时候有血性。师姐曾经说过,朕太过于心慈手软,不适合做这个皇帝,老四在这一点上比朕做的好。”

安亲王翻了个白眼:“平日训斥人家,把人扔在一旁,不闻不问的是你,如今把大权交出去,赞不绝口的又是你,这好人坏人都让你一个人当了。”

“皇叔你不懂,我看着老四,就想到了我年轻的时候。”

安亲王一个白眼差点没翻到后脑勺上去。

“不是本王说你,你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你小时候,能有君晏长得那么清冷俊俏?本王现在还

记得,你小的时候,那是竖看没桶高,横看比桶粗……”

皇帝无奈的看过去:“皇叔,我也就两三岁的时候最丑,这都被你记到现在了?你能不能想想我长个子抽条之后,是不是就好看了很多。”

安亲王美滋滋的喝着酒:“瞧你这话说的,我要记肯定是记住你最丑的样子,要不然现在怎么有机会来笑话你呢?”

皇帝神色无奈:“皇叔,我真是谢谢您了?”

“我们两个是亲叔侄,就不必如此客气了,来来来,酒杯给你,快给本王满上。能够获得帝王亲手斟酒的机会,可是极为难得的。”

“皇叔,你就少埋汰我两句,如今我都已经知错了,也想明白了,这位置就好好的交到君晏的手上,不能再任由太子等人胡作非为了。”

安亲王眸光正了正:“真的想好了?”

“是,所以接下来,还要劳烦皇叔多多扶持一下君晏。”

“少说这些没用的,君晏可是你的亲儿子,扶持他的重任,自然要交到你这个父亲手上。”

皇帝露出了一抹苦笑:“我的身体状况,皇叔您也瞧见了,我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如今只希望快点平息这场乱象,然后把师姐从山上接下来。”

“当初朕亲自把

师姐迎入皇宫,又亲手把她困到了天圣山上,如今唯一盼望的,就是想着能够亲手还她自由。”

“你想要帮柔妃和风家昭雪了?”

“是,还有君晏的七杀命格,君墨的双腿残疾,甚至于太子的暴戾、癫狂……都该好好的找找原因,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安亲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你能有这样的决心,自然是好,你煎熬了这么多年,为大安朝呕心沥血,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日,也该把这些牛鬼蛇神清扫一番,还大安朝一个安宁清静了。”

“这一路走来,多亏了皇叔的扶持。”

“别说这话,当年,是我把这个重担交给了你,让你小小年纪便不得不承受着整个朝廷的压迫,多亏了有你,才有了大安朝的今日。”

皇帝摇了摇头:“身为皇室中人,总得有人挑起这个担子,还好走到了现在,没有在中途被重担压垮。”

安亲王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严肃。

“别的事情都好说,君晏这边还有一件事,你应该清楚,那就是清黎那丫头。那丫头不仅得你母后的欢心、还得你皇婶的宠爱,必定不会看着她受到任何委屈的,一旦君晏登基,那她可就成了后宫之中唯一的一人了。”

第473章 密旨?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

安亲王本以为皇帝听到这话会十分惊讶,没想到他却镇定自若的点点头。

“朕知道,刚刚都和君晏说清楚了。”

“嗯?”安亲王伸手往荷包里一插,摸出了一把瓜子儿,兴致勃勃的磕了一个,“怎么回事?”

“就像皇叔知道的那样,老四就认定他的王妃了,我本来想吓唬吓唬他,结果这小子比我当年有种,宁可不要皇位,也必须得守着清黎。”

安亲王忍不住乐出了声:“哈哈,那是肯定的,你也不想想,君晏可是柔妃一手教导出来的,想当初,柔妃不愿意成亲,宁可男装到战场上领兵,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眼球,如果不是后来的种种变故,她一定能够成为大安朝历史上最有名的女将军,流传史册,结果栽在你手里,沦陷在后宫的争斗之中,着实是可惜。”

皇帝感慨一声:“是啊,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朕才能够体会老四的心思,既然他认准了顾清黎,而清黎那孩子又是个难得不错的,有柔有刚、品性端正,更为难得的是有那份悬壶济世之心,将千金堂办得有声有色。”

安亲王挑了挑眉梢:“你知道清黎就是青礼了?”

“母后和朕聊天的时候说漏了嘴,朕也曾经暗中调查过。”

“哈哈,太后果然是沉不住气的

性子,能够帮着清黎丫头隐瞒这么久,已经极为难得了,不过眼下的状况……清黎身中蛊毒,宁远都束手无策,君晏体内也藏了毒,柔妃那边更不好说……真不知道这场风波能不能熬过去。”

皇帝目光沉沉:“我已经将生杀大权交到了君晏的手上,就看他接下来够不够狠了,大安朝这把磨了几十年的利剑,也该出窍,好好的见见血,从此开启一个新的篇章了。”

“好,你能如此想,本王也没什么要叮嘱的了,咱们都老了,也该把位置让给年轻人,让他们好好的闯荡闯荡,不知道为什么,清黎那丫头出事,我心中也跟着担忧,可是却总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觉得她一定能够在重重危机之中披荆斩棘,成功的和君晏并肩闯过来!”

皇帝想了想,开口说道:“皇叔,若是这次危机解除,那么皇位就非君晏莫属了,朕会在退位之前,留下一道旨意,请皇叔和皇婶帮我保存。”

安亲王不敢置信:“圣旨?难不成你还要留下一道密旨,若是君晏这皇帝做得不好,随时给他换掉?”

现在这当老子的,都对亲儿子这么狠吗?

而且这道密旨若是被其他人得知,必定会动摇江山社稷,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是,皇叔想到哪里去了,朕

既然决定把位置让给君晏,自然就不会把握着权势不放,那样才会让他束手束脚。”

“那你说的这道旨意是什么意思?”

“朕的这道旨意是留给清黎的。”

“给清黎丫头?”

“是,虽然说君晏是我的亲儿子,可是云家老太爷为了大安朝,兢兢业业了一辈子,云靖更是为了朝廷稳固,驻守边境十六年,不知道受了多少风霜苦楚,清黎是云家唯一的小辈了,朕的儿子是儿子,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