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清晨 第1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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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很大,她小时候跟随父亲第一次来,迷过路,绕到一个小凉亭中走不出来,站在冰凉的石桌嚎啕大哭,惊动了路过附近的乔叔。
最终从入宅水湖中捞走一条小金鱼当做补偿。
这么多年过去,她多次来往周家,甚至曾经在里面住过一个星期,都不曾走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着实太大。
初中学到《桃花源记》时,宋轻沉还曾感兴趣的绕到周池妄的课桌边,对着他笑,“你们家,也有点像、世外桃源的。”
周池妄掀掀眼皮,不置可否。
她跟着姜彻一路穿过偌大的厅堂,走到后延的长廊,昏暗的灯光亮起,打在她的脸颊上。
眼珠很亮。
宋轻沉想起来,这里是周家的仓库类的地方。
就在一层的最低端。
她曾经好奇的想要进去,却被周池妄挡在门口。
他环胸抱臂,守在门口,“没什么可看的。”
姜彻走到顶头一件,拿出来一把钥匙,让她进去。
“好好看看吧。”
他嗤笑一声,对着宋轻沉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屋内的灯光随着人的踏入,瞬间亮起,这里不算通风,干燥的热流随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捂住口鼻,用手在眼前煽了煽。
灯光逐次亮起,像是万家灯火一层层点燃,亮到最里面时,宋轻沉瞳眸骤缩。
她看到,房间最远处的大墙上,挂着一副画。
画面用浓烈的色彩,寥寥勾勒出几个线条,远到宋轻沉的位置上才能看的分明。
那是一只眼睛。
确切的说,是一只少女的眼睛。
少女的眼睛占据近乎半个页面,旁边还有枯萎的桃花枝、坍塌的湖心亭、消亡的锦鲤池和少年脚下被肢解的女人。
而少年站在小小衣角,手中捏着滴血的刀刃,仰望这只眼睛。
随着宋轻沉缓缓的走进,这张图的画面也在变,好像变成了少年挖掉了这只眼睛,做成了画,贴在墙面上。
“怎么会这样。”
她喃喃自语,缓慢走到巨大的画作面前。
前面放着一张白色的桌子,是一排书架。
都是英文,宋轻沉随手拿出来一本,翻开一页。
上面用规矩的字体写下一句话。
“明天,她就会以谋杀罪被起诉,而我等这一天等待了一年。”
几页过后,变成另外一段潦草的话。
“她是最天真的审判者,对我进行公开审判。我想暴力抗拒,偏偏与她隔空对视;我动弹不得,服从判决;最终决定放下屠刀,对她永远热忱。”
署名:zeal.
谁是谁的领航员,谁又是谁的拯救者。
宋轻沉脑子很乱,零散的信息在脑海中横冲直撞,偏偏姜彻的声音在此刻响起来。
“方志诚的前妻孙文静曾经是周家的保姆。周池妄的母亲死亡之后,周家想把孙文静赶出去,周池妄阻止了。”
停顿一瞬间,他说,“宋轻沉,周池妄是个疯子,他不是对孙文静念旧情,而是想让她死。”
宋轻沉盯着那幅画。
画作下面也有他的署名,只是署名之外还有这幅画的名称。
desire.
“这本日记的后面,还藏着一些有趣的东西,你想看看吗?”
“宋轻沉,他想对你……”
宋轻沉蓦然按住姜彻的手,“不、不用了。”
她话音刚落。
低沉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进别人房间之前,不先敲门吗?”
第83章
明光太刺眼, 恍若晨曦。
哪怕是许多年以后,宋轻沉都能记得此刻的场景。
少年一身白衬衫,校服外套被挂在臂弯处, 在穿堂而过的微风中摇曳晃荡, 燥热翻腾,在他白冷的皮肤挂上一层薄汗。
他岿然不动, 身体修长,懒靠在昏暗与光芒交界处的门楣边。
漫不经心的笑。
只是眸光薄冷,活像是雪山松柏, 迎风而立,寡淡融于骨血,却又像蔷薇丛林,慵懒刺挠的堵在门口, 将她和姜彻两个人围困其中。
“周池妄……”嗓子被堵住, 喉咙发干。
宋轻沉润润唇角,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想说话, 却被旁边的姜彻抢先。
“你小子这想法,够阴暗的。”?姜彻眯起眼睛笑, 环胸抱臂, 用手指在画的眼睛部分弹了一下。
咚。
空洞的声响。
“不让别人进门, 要不你过来给她看看,这里面藏着什么?”?他恣意的笑。
“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心里也龌龊的很, 每天跟宋轻沉在一起,却只想扒光她的衣服。”
周池妄表情不变。
浑然没有秘密被曝光在当事人面前的懊恼, 甚至隐隐勾唇, 看向宋轻沉。
低沉的音如钟鼓, 回响瓮鸣。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怎么让你知道。”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到高考后。”
他眸色转深,里面藏着某些忽明忽暗的色彩,像浸染淬火的琉璃珠,将她的身姿圈环其中。
他说,“现在你知道了。”
这是欲念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他沉溺其中,却以陪伴者的姿态与她保持距离,从许多荒诞不经的梦中醒来,然后在暧昧的清晨烈火焚身。
也是他的桎梏。
少女永远天真。
睁着湿润的眼睛不知所措,半晌后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咕哝的声音。
“我们,回去吧。”
“这里很、很热。”
烘干机弄的房间内昏暗燥热,宋轻沉心里很乱,说不上来的情绪在四散游离,震惊有之,惊慌亦有之。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时间充分的情况下细细思索。
宋轻沉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思索,她一会儿还要回去疯狂背书,她不是这两个定好学校的人。
姜彻瞥她,“事情就是这样,接受不接受全看你,我只带你来看看真相,有些事情,你有权利知道。”
宋轻沉低着头,点了点。
她跟姜彻走,周池妄没有阻拦,依旧环胸抱臂,懒靠在门框边缘,修长的双腿贴靠在门边延长线上,只是与她视线相对时眸色很淡。
“宋轻沉。”
在她快要走出门框时,周池妄叫住她。
她转过身,定定的看。
只是恍惚间,少年的身影闪过脑海。
当学生代表上台演讲的样子;
在以前的学校表演上面无表情低头念rap的样子;
坐在自己房间内弹钢琴的样子;
还有让她印象最深的,在自家射击场里一枪红心的样子。
林林总总,像翻飞的纸片一样往脑海内飘,它们零零碎碎的构成了宋轻沉认识的周池妄。
他优秀清冷,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也没有什么迫切想要的东西,看似无欲无求,却又明媚耀眼。
就很像,太阳光晕。
宋轻沉又幡然想起来,二楼的某个小房间,原本是保姆房,却被改成了他的奖状屋,她曾经有幸进去瞻仰过,黄黄红红的奖状堆满一个屋子,大大小小的奖杯摆也摆不下。
宋轻沉只觉得胸口发闷,又憋又堵。
话也说不出来,只听见他一个人低沉的嗓音。
“我放过你许多次。”
他嗓音低哑,“这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