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当下往后退了两步,面露惊慌的看向窗户边,脚步声已经纷至沓来,是一群人。

周倾识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周宸然,然而男人刚从门外闯入,反应过来的庄晏用仅剩的思考快速从后掳走周倾识,没中枪的手臂勒着她细嫩的脖颈,直接往后拖。

针管再次抵着周倾识的血管,庄晏面目可憎的瞪着来人:“往后退!”

周宸然充满力量的动作立刻顿住,紧张中带着不可思议,“庄晏?怎么会是你!?”

挟持,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在原地,谁先动下场都不会好看。

周倾识双手被绑,此刻的姿势让她缺氧,视线有些模糊。

庄晏已经是穷途末路,她不能不拼。忍受着剧烈的疼痛,最后一点余地也消磨了。她抖着声音说:“周宸然,放我走。”

“你先放了她!”

“我不是傻子。”庄晏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周倾识闷哼出声,她靠在墙上,不知道按了什么,整栋别墅里都响起警报声,随之是和刚才无异的脚步声。

这里埋伏了人?

身穿黑衣的大概有几十人,站在庄晏身后,其中有一个带头的人冲庄晏低吼:“这点事都做不好!”

“怪我吗?她身上有定位!”

那人直接抢过了周倾识,将庄晏往后拉,“要我说,直接动手,留她做什么。”

此话一出,周宸然整张脸都发白,冷汗一层层的下,他示意身后警察放下枪,提出谈判的条件:“你们想要什么,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不要动手。”

庄晏的脸也发白,她从未想到自己的坏会曝光在认识的人面前,她也不想做这些事,可是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古至今,因爱成魔竟如此恐怖。

“周宸然,你不要过来……”周倾识用残存的气力说,却在身后人看不见的角度冲他使了个眼色,下一秒她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用长腿往后一勾,那人猝不及防,她便借此猛地往前扑,好在周宸然看懂冲过来了,顺势接住她要往后滚。

再下一秒,又是一颗子弹悄无声息的穿过玻璃,直接打中头头的脑袋,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瞪大眼睛,额头有滚滚血浆流出。是外头的狙击枪。

倒下。

骚乱顿起。

庄晏被吓坏了,她下意识从旁人手里夺过一把手枪,抬起,毫无章法的朝周宸然打去,闭上眼睛。这才是真正殊死一搏。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啊,又或许只有零点零几秒,周倾识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像电视剧里那样,那么伟大的推开周宸然,突破极限的去挡那颗子弹。

“砰”

世界归于无声,周倾识闷哼一声,彻底没了力气,从男人怀里滑落,她听不见,只能看见周宸然怒吼的表情,携带绝望,那一秒里她想,就算是为了这个绝望,她挡的这颗子弹也值了。

周宸然有血友病啊,要是受一点点伤,都只能是死路一条,她不一样,她的体质向来好,也许能救活呢。

这个想法刚落下,连如果救不活,所谓的遗言都来不及说,她的世界就变得一片漆黑。

庄晏要往后逃,已经来不及,头头倒下,一群人自乱阵脚,哪里还管庄晏,自顾自就往外跑。

接下去的事情,都交给警察了。

周宸然抱着周倾识失去声息的身体,整个人在发疼发冷,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在这个关头,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

天刚刚亮,唐展秋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恶声恶气的,指明让许知非接电话。

因为手机被程北尧没收,他联系不到许知非。

唐展秋一头雾水,当然没有照做,直到对面妥协:“我是她朋友。有急事找她!大妈、大姐?我求求你还不行吗?”

于是许知非接过电话就听到对方说现在马上去医院,见周倾识最后一面。

手机立刻摔在地上,唐展秋皱着眉:“怎么了?”

许知非不愿相信的抓住她的手:“……你让我出去,你让我出去!”

程北尧收到消息了,深知周倾识对许知非的意义,“你去查这件事的真实性,立刻。”

程北尧迟迟不放话,唐展秋其实不敢擅自将许知非放出去的,怕会是许知非想离开南桥的借口,可她坐在地上情绪崩溃的样子又太真实了。

“朵朵……朵朵你先冷静,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

许知非甩开她的手。

就在这时,程北尧终于松口了,外面有车子停下的声音,南桥的门被打开,王泽冲进来:“太太,先生让我送您过去。”

王泽已经尽最快的速度,然而距离对方给许知非打的那通电话还是耽搁了一些时间。

许知非全程一句话不说,紧紧攥着手,面容紧绷。

周倾识在医院里抢救,周宸然身上染着血坐在外头,双手抓着头发,极其暴躁的状态。

许知非冲上去,看到椅子上,已经下了好几张的病危通知单,如遭雷劈,僵硬在原地,痛苦在血液里蔓延。

很难接受,要再次面临和死神博弈,很难接受,挚交要离开这个世界。

冰凉的手拉住她的,阻止了她上前去的动作,是赶来的程北尧,他淡淡的说:“不要冲动。”

就是这样毫无感情的起伏激起了许知非心里的波澜,她回头去,直直望着男人:“你又有什么资格。”

周倾识是去查溪溪的事才会遇害,归根结底,每一个人都难辞其咎!

程北尧不愿和许知非持续性的无理取闹做斗争,这么多天来,他也确实累了。

“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男人冷着脸。

许知非漆黑的眼瞪着他,食指往外一指:“滚。”

王泽看不过去,不愿两人的争吵再上演,将浑身带着戾气的程北尧拉到一边,“先生,这个时候你让让太太。”

从背后凝视许知非的背影,良久,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去了一趟警局。

不仅周宸然许知非没有想到是庄晏,程北尧也没想到,绑架溪溪的居然会是自己身边多年的好友。

庄晏因为手臂的疼痛晕过去两次,第二次醒来就看见程北尧。她没有想到男人会来的这么快,一瞬间,竟恨不得再次晕过去。

无颜以对,颜面的颜。

程北尧坐在房间外,手上把玩着一个水杯,隔着一扇窗直直看向她,那眼神里带了太多情绪,以愤怒打头,失望打底,看得庄晏久久不能言语,“北、北尧……”

程北尧慢慢拿起话筒,声音很快传达到庄晏耳朵里:“知道顾余渺吗?”

前一段时间,程北尧的人找到了她,将她带到了关押赵姨的地方,程北尧等在那里,又如当初的温柔,他从后抱紧她,浑身的寒意,牵引她的手抓起一把枪,顾余渺站都站不稳,一直在哭一直在求情,程北尧凑在她耳边,轻轻呼吸,随后,砰的几声,被绑在墙上的赵姨身中数枪当场死亡。

顾余渺跪在地上尖叫,他让她,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没有什么比手刃亲人更残忍的事情。

后来呢,顾余渺也死了,当然程北尧不屑于亲自动手,是怎么死的呢,太多种了,以至于都不知道什么才是死因。

许知非让人轮.奸了顾余渺?那就再来一次。

七个月的身孕,实在太血腥太恐怖。之后还有气也不要紧,再喂一些毒品,欲生欲死让她恨不得自杀,最后在还有意识的时候,将她丢到X市的海中心,彻底溺亡,压根不会有人发现。

她现在应该在鲨鱼的肚子里,连同她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一起。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她后悔动了程北尧的人,或者,遇到程北尧。

程北尧一句一句的慢慢讲,不啻将狠辣和恶心感创造到极致,他看着庄晏在自己面前疯狂掉眼泪,她害怕了,她哑着嗓音说:“我错了……我错了……”

他加大音量:“溪溪在哪里。”

庄晏彻底崩溃,她低头看见自己身穿的白大褂,不知想到了什么,歇斯底里的哭喊:“我说!我说!”

这场谈话,注定会成为历史的分割线,注定会让有些东西万劫不复。

在听到最后,连沉稳如程北尧都忍不住觉得冷,指尖在颤抖,话筒摔在桌上,他看见庄晏哭着的样子,唇一直在动,哭的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程北尧的脑子空白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堪堪压抑心里的震撼,鼻翼微动,下一秒,一颗微不可见的眼泪从他的眼眶滑落。

胡乱的抓起话筒,紧紧扣住,他缓慢而飘忽,声音如海里最深处的冷:“庄晏,你和顾余渺不一样,但你做的事,让我想用比那更毒一万倍的方式对你。”

眼角是湿润的。

庄晏说,溪溪是,他和许知非的女儿。

“那时候许知非以为她的孩子死了……”庄晏喘不过气,“我们太怕了,怕你们会知道这件事,傅蔷薇让我把溪溪、把溪溪杀了,我不敢,北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