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尧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那时候许知非还只是纯粹的朵朵,X大出了名的好学生,每个季度的总是能拿到一等奖学金,偶尔逃课,喜欢待在图书馆。偶尔喜欢粘着他,各种题型抛过来,就为了能和他多说几句话,他有时候忙,偶尔抬眼对上她委屈的眼眸,心软的一塌糊涂。

喜欢看凌濛初的《二刻拍案惊奇》,反反复复看了大概有十几遍,后来程北尧才知道,那是一本古时候的小黄文。里面讲,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很久没见,再见到的时候喜欢跑过来扑在他身上,笑的夏夜里的星子都失色。

年轻,有趣,开朗,对未来对他充满期待。

程北尧很想念从前的许知非。

当然不是说现在的许知非不纯粹了,可程北尧自己都没办法骗自己说他们之间没有杂质。

疲惫交叠而来,他头疼欲裂,却始终睡不着。

缓缓起身,附在低头打字的许知非耳边,轻声:“我去书房处理事情。”

许知非微微蹙眉,并没有阻止。

她清冷独坐,程北尧走后,仿佛也将人气带走了。

侧头望向一边热气渐失、一口没动的面条,短暂失神。

书房内,程北尧联系不到顾余渺,不代表联系不到傅蔷薇。

“大哥。”傅蔷薇朗声叫道,“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找我呢。”

程北尧将傅蔷薇囚禁在旧金山五年,五年后终于愿意现身见她,丢下的却全都是狠话。

那个时候傅蔷薇就隐隐在想,总有一天,她要让程北尧心甘情愿的求自己。

“给你两条路,出来澄清,回你的旧金山,我什么都不跟你计较。”程北尧眸子平静,言语却不好听,“或者。死在X市。”

死。

不是不骇然的,从小相知,如今他居然说,要让她死在X市。

傅蔷薇竭力维持声线平稳:“很小的时候,大哥也曾把我护在身后,不允许任何人碰我,记得我喜欢的吃食,记得我喜欢的玩物,然后想尽办法带到我面前,十七岁生日那年,你深夜将我带出去,爬上程家最高的那座山,我觉得累,你直接将我背到山顶,零点时分,我们一起看到了千家万户的漂亮夜景。你跟我说,以后也要这么开心。”

终于有了颤抖,“程北尧,你敢说,你没有喜欢过我?”

“不敢。”男人淡漠回复。

就是这么一句,傅蔷薇愣住了,她没有想到程北尧居然承认了!浅薄又撩动人心的声音,几乎让她缴械投降,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终归,还有后半句。

“我今年三十一岁,距离年少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能够想起在最开始我对你的情意,蔷薇,你要记住,败坏这些情意的是你。”程北尧说的很慢很轻,手指在屈起的腿上轻敲。

“不是我!”

“是许知非!如果没有她,我们怎么会分开!她才是第三者,她就是个贱女人!”傅蔷薇闻言疯狂起来,歇斯底里的开始尖叫。

程北尧面无表情的等她说完,语气像一把刀:“选!”

要她选前者还是后者。

“我不选,”傅蔷薇不回旧金山,但也深知她敢悖逆程北尧真的敢弄死她,所以她不选,她低低的唤,“大哥,大哥……你别忘了,我的父亲救过叔叔的啊……”

“你和许知非离婚好不好,我也和周宸然离婚,我们……”

程北尧挂了电话。

他的厉眼看向外头聚集的记者。

没有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三分钟,另一轮舆论风暴再次上演。

一直边缘化,从未发声的许知非到底还是被迫卷进了这场风波里。

傅蔷薇发布了几张照片,上面是孩子的手臂,上面细细密密布满了针眼,有血痕。她甚至曝光了溪溪的正脸照,只眼睛上打了马赛克。照片一发,她的言论当即指向许知非:孩子亲口跟我承认,这全是她扎的!五岁的小孩子啊!这个抚养权,我不能不要。

于是,这场风暴已经不仅仅是商界的八卦新闻。

被推手推到了“虐童”这样的风口浪尖,成功将许知非塑造成恶毒后母的形象。

书房内,男人猛地起身,“找死!”

他摔门走出,避开记者从另一条路驱车离开。

许知非得到消息晚程北尧一步,她冲进溪溪的房间里,不由分说的撸起孩子的衣袖,果不其然在上面看到了睁眼,是不可置信的,目光灼灼的问溪溪:“这是谁扎的?”

溪溪从来没有提起过,顶多说的是傅蔷薇会打她,许知非没有想到傅蔷薇居然这么恶毒。

如此这波,原来都是早有预谋,简直让人心惊!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溪溪瑟缩的躲避:“是我……妈妈。”

她并不是很愿意将傅蔷薇称呼为妈妈。

这个时间路段不算拥挤,他将车开的很快,只看男人绷紧了表情和情绪,眸中翻涌的全是怒意。

关着赵姨的地方,大门被程北尧猛地踹开,王泽正试图从赵姨嘴里挖出什么,听见砰然的声响惊讶的回头,看见自家老板,没反应过来。

程北尧没道理亲自前来,再看身上杀意,简直毁天灭地。

“先生……?”

程北尧却不回答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把枪,赵姨越看越后退,“你……你要干什么!”

“砰!”

“砰!”

“砰!”

在场人员皆惊惧的闭上眼睛。程北尧这些年已经很少亲自动手了,能让他动手的,一定不会好过。

灾难现场,血腥画面。

赵姨身中两枪,手臂和腿。还有一枪被他准确的打在不远处的盆栽上。

赵姨没想到他们敢如此穷凶极恶,鲜血流出来,痛的翻了个白眼,直接晕过去。

程北尧笔直站立,看见了鲜血,心中堵得郁气终于消散了些。

心中泛起的是嗜血的杀意。

将枪丢给王泽,“把监控视频发给傅蔷薇。”

让她“死在X市”不是说说而已。

倘若敢继续动作,她的下场会与破碎一地的盆栽一样,粉身碎骨。

王泽不敢怠慢,立刻去做。

远在隐秘处的顾余渺看到母亲如此的视频,当场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她喘不过气来,程北尧他……太可怕了。

早该知道,能亲手喂自己毒品再把自己关进戒毒所的男人,不可能良善到哪里去。

她呼吸不过来,不复在镜头前的振振有词,她抱住一旁同样脸色苍白的傅蔷薇,“蔷薇姐……怎么办,我妈……”她哭了出来。

傅蔷薇心烦意乱的踹她一脚:“慌什么!不就是个老女人吗!”

赵姨被弄醒了,她唇色苍白,愣了一下突然跪地,直接给坐在一边把玩枪支的男人连磕三个头。“我错了,您问,您问,您问什么我都回答,求求您别杀我。”

程北尧漠然的在活动自己的长指,他不想这样的,为了知非他已经很多年不碰这些东西了。

谁叫他们,居然敢动他的底线。

‘“顾余渺和傅蔷薇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十一月、十一月……”赵姨眼泪掉下来,“那时候突然有人联系我,说她可以把渺渺从戒毒所里带出来,我、我就答应了。她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拖了个把月才把渺渺带出来。”

又忙不迭回答了他还没问出口的问题,“还有那个孩子,我可以证明,证明渺渺怀的孩子不是您的,但是我们也不知道是谁的,那段时间,渺渺陪着好几个男人,我就知道其中有一个姓黄,是她之前待的公司的主管。”

她越说,越控制不住自己,“我们渺渺是好孩子啊,如果不是姓许的女人把她逼到这个地步,我们也不会做这些缺德事啊,对,她,她叫许知非!是她指使那帮人强奸渺渺的啊……”

赵姨越说越凌乱,但十分明显,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敢说假话,她说的都是真话……

王泽一行人脸色大变,什么?

再看程北尧——

山雨欲来风满楼。